第248章 城头昭雪·三雷惊世(2/2)

「父亲,勿作壁上观。惊雷,是真雷。」

吴使者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陈公子他……”

“陈平自愿留在桂林,加入惊雷府。”顾寒声说,“主上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送你回永州,带着我们的条件去谈;二是留在桂林,从文书吏做起。他选了后者。”

“这、这怎么行!陈公他……”

“陈公那边,主上会亲自写信解释。”顾寒声打断他,“至于吴使者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带着这封信和我们的条件回永州,好好劝陈公合作。二是留下,和陈平一起从文书吏做起。”

吴使者额头冒汗。

他听懂了潜台词:回永州,是使者;留下,是人质。

“我……我回永州。”吴使者咬牙。

“明智。”顾寒声笑了,那笑容很淡,“那就请吴使者记住一件事:你离开桂林时,我们会派一队人‘护送’。这些人会一直留在永州,名义上是协助商路安全,实际上……是确保陈公不会突然改变主意。”

“这是监视!”

“这是合作。”顾寒声纠正他,“惊雷府对朋友,从来坦诚。”

吴使者瘫在椅子上。

他忽然觉得,永州陈氏那点割据一方的小心思,在林夙这种人面前,幼稚得像小孩过家家。

同一时刻,湘粤边境的苍梧岭。

雷震带着五百精骑,已经在这片山岭里潜伏了两天两夜。

他们在等一个信号。

午时三刻,一只信鸽落在雷震肩头。他取下脚环里的纸条,上面只有两个字:「粮至」。

雷震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他翻身上马,举起右手。身后五百骑同时起身,上马,动作整齐得像一个人。

“兄弟们。”雷震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在山风里清晰可闻,“前面二十里,是赵皓在岭南最大的囤粮点。守军八百,都是赵家的私兵。我们的任务——烧粮,杀人,天亮前撤回桂林。有问题吗?”

“没有!”五百人低吼。

“好。”雷震抽出马刀,“记住主上的话:不要俘虏,不要缴获,只要火和血。走!”

马蹄包着棉布,在密林里穿行几乎无声。

一个时辰后,苍梧岭北麓的山谷里,出现了连片的粮仓。草棚子搭的,但规模很大,一眼望不到头。守军在谷口设了哨卡,但只有四个哨兵,正围着一堆篝火烤红薯。

雷震打了个手势。

四支弩箭从林间射出,精准地扎进四个哨兵的咽喉。连惨叫都没有。

“点火。”雷震下令。

五百骑分成十队,每队负责一片粮仓。他们从马鞍旁取下特制的火油罐——罐口塞着浸了油的布条,点燃,然后抡圆了往粮仓顶上扔。

第一个火罐砸中草棚时,守军才反应过来。

但已经晚了。

火油遇草即燃,顷刻间就连成一片火海。守军从营房里冲出来,衣衫不整,有的连刀都没拿稳。

雷震一马当先冲进敌群。

马刀劈下,一颗头颅飞起。他根本不恋战,只管冲,身后的骑兵跟着他,像一把烧红的刀子切进牛油。

赵皓的私兵战斗力不弱,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更没想到敌人来得这么快、这么狠。他们试图组织抵抗,可每次刚集结起几十人,就有一队骑兵冲过来,用鬼火雷开路——那种拳头大的雷种,扔进人堆里,一炸就是一片血雾。

战斗只持续了半个时辰。

八百守军,死了四百多,剩下的逃进山里。雷震没追,他的目标是粮。

“检查一遍,确保没有漏烧的。”他下令。

骑兵们分散开来,挨个粮仓查看。确实有些仓里不全是粮食,还有军械、布匹、药材。但雷震严格执行命令——全烧,一件不留。

火光映红了大半个山谷。

雷震坐在马背上,看着这片火海。热浪扑面而来,带着粮食烧焦的糊味,还有……肉味。有些守军没逃出来,葬身火海了。

一个年轻骑兵策马过来,脸上沾着血和灰:“将军,都点着了。估摸着……至少两万石粮。”

“够赵皓疼半年了。”雷震抹了把脸,“撤!”

五百骑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密林里。

只留下身后一片火海,和山谷里回荡的、粮仓倒塌的轰隆声。

深夜,江南,赵府书房。

赵皓盯着手里的急报,脸色铁青。

急报是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字迹潦草,显然写的时候手在抖:「苍梧粮仓遭袭,守军溃散,两万三千石粮尽焚。敌约五百骑,打惊雷府旗号,首领疑为雷震。」

“雷震……”赵皓把这两个字嚼碎了咽下去,“他不是重伤了吗?!”

站在下面的幕僚低头不敢言。

书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许久,赵皓才抬起头:“宫里那边有什么消息?”

“王公公今早传信,说韩猛三日后处斩。”幕僚小心翼翼地说,“另外……我们在桂林的眼线,断了十七个。都是昨夜死的,死法不一,但现场都留了……留了指向公子的证据。”

赵皓冷笑:“栽赃?”

“是。但宫里未必这么想。”

“王老阉狗精得很,他知道是林夙在挑拨。”赵皓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是杭州府的夜景,灯火辉煌,但他的眼睛却看着西南方向——那里是桂林,“但他需要借口,需要一个对江南下手的借口。”

幕僚心一沉:“公子的意思是……”

“林夙这一手,狠。”赵皓难得承认敌人的高明,“他烧我的粮,是断我南下的根基;杀我的人留证据,是逼宫里对我起疑心;公开处斩韩猛,是告诉全天下——惊雷府连老将都杀,还有什么不敢的?”

“那我们现在……”

“等。”赵皓转过身,烛光映着他半边脸,明暗交错,“等韩猛死。如果他真死了,说明林夙确实够狠,那我们就得重新掂量。如果他没死……”

他没说完,但幕僚懂了。

如果韩猛没死,那这一切就都是局。

一个请君入瓮的局。

桂林,将军府书房。

林夙在听顾寒声汇报今日的成果。

“城头亮相效果极佳,谣言已破。粮价稳定,民心安定。永州使者已启程返回,带着陈平的信。”顾寒声一项项说,“雷震那边传来消息,苍梧粮仓已焚,正在撤回途中,预计明晚抵桂。”

林夙点点头,咳嗽了两声。

他今天站了太久,说了太多话,此刻脸色比早晨更白。何医士在旁边候着,想劝他休息,但不敢开口。

“韩猛那边安排好了?”林夙问。

“安排好了。”顾寒声说,“假刽子手是苏烬的人,刀是特制的弹簧刀,血袋里装的是猪血加朱砂,看起来像人血。尸体运出城后,会有人在乱葬岗接应,送他去江南的路线已经打通。”

“赵皓会信吗?”

“会。”顾寒声肯定地说,“因为韩猛脸上那道疤,是赵皓亲手抽的。没有比这更好的投名状了。”

林夙沉默了一会儿。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今夜无月,星星很亮。

“其实韩猛可以不去的。”他忽然说,“我给他的选择里,有安稳度日的那条路。”

“但他选了酒。”顾寒声说,“乱世里,想报仇的人,都只能选酒。”

林夙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觉得,等天下太平了,还会有人记得韩猛吗?”

“记得的人会记得。”顾寒声说,“不记得的人,也不重要。”

这话很冷酷,但真实。

林夙笑了笑,那笑容有些疲惫:“是啊。历史从来只记得胜利者,不记得垫脚石。但我们这些垫脚石之间,得互相记得。”

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册子,翻开,在第一页写下两个字:韩猛。

后面还空着很多页。

“这是惊雷府的功臣册。”林夙轻声说,“每一个为这个新天下流血的人,名字都会记在这里。等天下太平了,我要建一座碑,把所有这些名字刻上去。”

顾寒声看着那本册子,许久,才说:“主上,您今天在城头说,要让百姓每天早晨都能喝上热粥。”

“嗯。”

“那这些功臣,他们想要什么?”

林夙合上册子,望向窗外的星空。

“他们想要的,和我一样。”他说,“一个不用靠杀人才能活下去的世道,一个儿子不用重复父亲命运的未来,一个……疤真的只是疤,不会疼的天下。”

书房里安静下来。

远处传来打更声,三更了。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惊雷府的路,才刚刚走完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