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读书识字,首为明礼,次为生计(1/2)

悦来客栈三楼。

孙德海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窗外是城西嘈杂的街市,叫卖声、车马声、孩童嬉闹声混成一片,但这间房却诡异的安静。

“大人,查清楚了。”灰隼垂手立在房中央,声音低沉,“李晚那启蒙堂,确实只按章程教学。宋秀才教得很规矩,没越雷池一步。”

孙德海眯起眼:“那吴明父子呢?”

“吴明每日来报,说的都和咱们盯梢的人看到的一样。”灰隼顿了顿,“不过那小子……吴念,似乎心里不踏实。每日下学后,总要在巷子里站半天才回家。”

“读书人的儿子,心思多。”孙德海冷笑,“他爹为了个抄写活计,什么都能卖。这小子倒还留着几分骨气。”

灰隼抬眼:“大人,要不要敲打敲打?”

“不急。”孙德海转动扳指,“在过月余,那土豆应该就可以收获了,让人给我盯紧了……”他顿了顿,“李晚那边可有动静?”

“已安排人手盯着。”灰隼低声道,“只是,不管是落霞村、张家村还是其他种土豆的村子,近期都有人巡逻……李晚那边,没什么动静,除了每日出来采买的婆子,其他人几乎都不出门。”

孙德海指节叩了叩桌沿,缓缓道:“既然她们防范严密,我们更需沉住气。让盯梢的人继续留意,尤其是那个采买婆子——但凡活人,总有松懈的时候。至于那些村子……”他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巡逻得再紧,地里头的土豆总不会长脚跑了。等到收获前几日,你想办法在附近弄出点动静,引开巡逻的注意,咱们的人趁夜进去……”

灰隼点头:“是。”

“那个阿九,查得怎么样了?”孙德海沉声道。

灰隼面露难色:“查不到太多。只知道是李晚从府城带回来的,说是从拐子手里救下的,因为寻不到家人,那孩子又粘她粘得紧,周景程便将人交给她照顾。但……”

“但什么?”

“但有人看见,年前有个据说是京城来的人,到野猪村给沈家送了许多礼,说是感谢李晚对孩子的照顾。”灰隼低声道,“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将孩子带走,留下礼物走后,也再没出现。”

孙德海摩挲扳指的动作停住了,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京城来人……送礼却不接走孩子?”他缓缓靠向椅背,空气中弥漫起更深的算计。

片刻后,他压低声音,一条条指令清晰吐出:

“第一,立刻加派人手,分两路去查。一路仔细摸清那京城来客的底细,相貌、口音、随从、车马规制,哪怕一个徽记纹样都不能放过。另一路,往京城方向,撒出网去,悄悄打听近一两年京中可有哪家走失或‘病故’的孩童,特别是……牵扯到要紧人物的。”

“第二, 那个阿九,是重中之重。让咱们在李晚家附近最机灵、最不起眼的人,想尽一切办法多看几眼那孩子的样貌,最好能探知年纪、胎记、惯用左手还是右手这类细节。但切记,绝不能打草惊蛇。”

“第三,” 他眼中寒光一闪,“若这阿九真有些来历……那对我们的计划,或许反倒是好事。李晚将他护得如此周全,便是她最大的软肋。灰隼,你记着,等我们动手‘处理’那些土豆的时候,若情况有变,或李晚反应超出预计……这个孩子,或许就是让她乖乖就范、甚至拱手交出所有筹码的……一把钥匙。”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灰隼走出去,片刻后返回。

“老爷,勤王那边来信了。”灰隼将刚刚拿到的一封蜡封密信,双手奉上。

孙德海拆开信,扫了几眼,脸色变了变。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却让他额头渗出细汗。

“王爷说,青州府的土豆推广,朝廷极为重视。”他收起信,声音干涩,“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灰隼眼神一闪:“那咱们的计划……”

“暂时搁置。”孙德海坐回椅中,手指敲击扶手,“但盯着不能松。李晚这边越是蹊跷,越说明有问题。那个阿九……继续查,小心些,别惊动暗处的人。”

“是。”

“吴明父子那边,”孙德海补充道,“给吴明安排点正经活计,工钱给足。既然要做戏,就做全套。让那小子安心在学堂待着,时间长了,总会露出破绽。”

灰隼领命退下。

房门关上,孙德海独自坐在房中,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勤王的密信让他心生忌惮,但更多的是不甘。

李晚就像一颗突然冒出的钉子,打乱了他在雨花县的布局。土豆若推广成功,县令政绩卓着,必然升迁。新来的县令不知底细,他多年经营的势力网恐受影响。

还有那个阿九……和那个神秘的京城来人……

他眼中闪过狠厉。不管是谁,挡了勤王的路,就不能留。

与此同时,城西小院。

启蒙堂开课已五日。六个孩子渐渐熟悉了规矩,课堂有了秩序。

这日午后,宋先生教完《弟子规》中“朝起早,夜眠迟,老易至,惜此时”几句,让孩子们在沙盘上练习写字。

李晚坐在后排,观察着每个孩子。

赵栓子最用力,沙盘划得沙沙响;刘秀儿最认真,每笔每划都力求工整;小石头最有灵气,字虽歪斜但透着股鲜活劲儿;陈二狗坐不住,写几个字就要东张西望;王小草……她终于敢下笔了,虽然手抖得厉害。

而吴念,他的字最端正,甚至隐约有了笔锋。但他写得很慢,每写一个字都要停顿片刻,眼神时常飘向窗外。

课间休息时,孩子们在院子里玩“跳格子”——这是李晚画在地上的,教数数时用。陈二狗跳得最欢,小石头和赵栓子争着数步数,连王小草都站在一旁看,眼中有了些许光彩。

吴念没有参与,他坐在廊下的石阶上,手里拿着那半截炭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李晚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吴念一惊,忙要起身,被李晚按住:“坐着吧。写什么呢?”

“学生……在默写昨日学的《节气歌》。”吴念低声道,将本子递过去。

李晚接过。本子很旧,纸页泛黄,但上面的字迹工整清秀。不仅默写了《节气歌》,旁边还用小字注了解释,有些地方甚至画了简图。

“这些注解是你自己想的?”李晚问。

吴念点头:“有些是听父亲讲过,有些……是学生瞎想的。”

“不是瞎想。”李晚温和道,“‘惊蛰雷鸣,蛰虫始振’,你注‘春雷惊百虫,农人始耕田’,解得很贴切。”她指着另一处,“这里画的小虫也很生动。”

吴念脸微微红了:“学生……喜欢琢磨这些。”

“喜欢读书是好事。”李晚看着他,“你父亲从前开书铺,你一定读了不少书吧?”

吴念眼神黯了黯:“家道未败时,父亲的书铺里有很多书。学生常躲在柜台后偷看,父亲见了也不责怪,反会指点一二。”他顿了顿,“后来……书铺没了,书都抵了债。”

他说得平静,但李晚听出了其中的痛楚。

“现在有机会重新学习,要珍惜。”李晚轻声道,“宋先生学问好,人也好。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他。”

吴念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低声问:“娘子……办学堂,教我们这些贫家孩子识字,是为了什么?”

李晚微怔,随即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学生……听人说,商人逐利,无利不起早。”吴念声音越来越低,“他们说娘子办学是为了搏善名,好做其他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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