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再逆来的杂役(1/2)
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漫过柴薪院的青石板。每块石砖的凹处都凝着露珠,在曦光里泛着碎银似的亮。烛九溟握着竹扫帚的手又紧了紧,竹枝扫过老槐树下的落叶时,簌簌声里混着枝桠间雀儿的惊啼——这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树皮皲裂如刀刻,主干上还留着去年冬雪压断枝桠的疤痕。
肩头被重重一拍,力道大得他踉跄半步。转头望去,赵狗剩正歪着嘴笑,皂色短打衣襟敞着,腰间控水枢的铜环在雾里泛着冷光,今日轮你洗杂役房的衣裳。他踢了踢脚边半人高的木盆,盆里泡着的青灰布衫堆成山,水痕顺着盆沿淌到青石板上,洇出一片深褐。
竹扫帚地落在地上。烛九溟直起腰,后颈沾着的晨露顺着旧布衫的补丁往下渗。这是他在柴薪院当杂役的第七个年头,从前总垂着的眼尾此刻缓缓抬起,目光像淬了冰的刀,直刺赵狗剩泛黄的牙床。不洗。声线清冽,像是寒潭破冰时裂开的第一寸响。
赵狗剩的笑僵在脸上。他生得圆头圆脑,此刻腮帮子鼓得像含了枚核桃。柴薪院的杂役们本在檐下劈柴、淘米,此刻全围了过来,几个往日爱跟着他起哄的,缩着脖子往人堆里钻——王二麻子的破草帽压得低低的,李三的手还攥着半截没劈完的柴,指节发白。
你当自己是哪门子的贵人?赵狗剩暴喝一声,抬手便是一记耳光。风响过耳时,腕子突然被铁钳似的手攥住。烛九溟的指节泛着青白,指腹磨出的老茧蹭过赵狗剩腕间的控水枢,那青铜枢体刻着云纹水浪,此刻正被捏得变形。
我是杂役。烛九溟拇指缓缓碾过控水枢上的符文,青铜特有的冷硬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可杂役...也不是谁都能踩的。他话音未落,赵狗剩腕骨便传来钻心的疼,像被钢钉钉进骨缝里。
赵狗剩额头青筋直跳,另一只手去摸控水枢的枢柄——这是典狱长老赐的法器,寻常杂役碰一碰都要挨板子。可他刚触到枢体,便觉掌心发烫,低头一看,那青铜表面竟爬满蛛网状的裂纹,原本流畅的云纹水浪像被人用刀划了,碎成星星点点。你...你使了什么邪术?他声音发颤,腕骨几乎要被捏碎,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腰撞在木盆沿上,一声,湿衣裳混着脏水泼了满地。
围观的杂役们倒抽冷气。王二麻子的草帽地掉在地上,李三手里的柴地砸在脚边。往日里总缩在角落、被人当泥团搓的烛九溟,此刻站在满地湿衣里,水痕顺着裤管往下淌,眼底有暗金纹路一闪而过——像极了山巅那轮将升未升的朝阳,穿透晨雾时迸出的第一缕金光。
月上柳梢时,断章阁后的松林里起了风。赵狗剩蹲在窗下的石础旁,控水枢攥得死紧,青铜硌得掌心生疼。白日里的冷汗早干了,却在额角留下盐霜似的白印。他回头瞪了眼身后两个杂役,压低声音:那小子今日邪性得很,跟紧了,若真在阁里炼什么歪门...
话未说完,阁内忽有微光透出。赵狗剩屏住呼吸,指甲抠进窗棂的木缝里——这断章阁是前山废弃的藏经阁,因年久失修少人来,可烛九溟这月总往这儿跑,说是,谁信?他扒着窗沿望去,只见密室门缝里渗出一线红光,红得像浸透了血的绵纸,正顺着门缝往地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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