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残枢断后(2/2)

烛九溟旋身张开双臂,玄色道袍鼓如帆,将最近的铁战和苏婉儿往身后一带。铁战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拎得离地三尺,再落地时已退到二十丈外的岩后。

下一刻,轰鸣如雷霆炸响,血色气浪裹着熔铁碎枢席卷方圆百丈。山岩被掀翻数十丈高,飞在半空时就被气浪撕成碎石,簌簌落了满地。巨像残躯本就只剩半截石腿,此刻被气浪一冲,地砸进旁边的山涧,溅起漫天石屑。连方才倒地的万灵碑残片都被震得飞起数尺,碑身上的古纹闪了闪,又地摔回原处,裂得更开了。

待烟尘稍散,山涧中已出现一个数丈深的焦黑深坑,坑底还冒着青烟,半截枢臂插在坑中央,机械关节处的齿轮还在缓缓转动,只是转两圈就卡住,迸出几点火星。散碎的玄铁残片像星子般撒在坑边,有的还烧得通红,滋滋冒着白气。

凌先生!铁战红着眼冲过去,玄铁重剑往地上一拄,徒手扒拉碎石。他掌心结着厚茧,被碎石划得渗血,却浑不在意,直到指尖触到片冰凉——半枚算丹令,青铜质地,边缘还带着崩裂的缺口,上面的血渍已经发黑。

苏婉儿捏着那令,灵力刚渡进去,就见二字突然泛起金光,像是被人用金漆重新描过,接着慢慢变淡,化作点点荧光,飘到半空就散了,只余下半枚空令,在她掌心凉得刺骨。

山风掠过深坑,卷着硝烟钻进众人耳中,那声叹息轻得像是一片羽毛,却清晰得像是在耳边说的:记住......别信灵枢......话音未落,风就散了,只余下坑底的青烟还在往上飘,像是谁没说完的话。

烛九溟攥紧掌心的枢核,指节发白,指缝里渗出血珠都没察觉。望着深坑方向,眼前闪过凌千机当年在天工城论道时的风采——那时的凌先生身着月白锦袍,站在演武台上,指尖点着算丹枢,眼尾眉梢都是傲气;又闪过他为算丹枢熬红的双眼——在灵枢阁闭关七日,出来时眼白全是血丝,怀里还抱着半块未完工的枢核;更闪过方才那半具残枢里透出的决绝——左眼里的幽光再盛,也盖不住眼底那簇活人特有的星火。原来这世间最锋利的剑,从来不是灵枢符印,而是活人醒悟时的血性。

玄龟道君缓步走到他身侧,龟甲上的裂痕里腾起青雾,那是他在运转龟息诀。此子虽入过歧途,却也算死得其所。他声音像古钟振动,带着几分苍凉,当年他为灵枢术折了道心,今日却以灵枢为剑,护了活人周全——这一错一悟,倒比千年修行更见真章。

古剑宗的年轻弟子阿青将锈剑插入焦土,剑身上的金纹突然亮了,像是被火点燃的金线,与坑底残留的枢光共鸣。只听的一声轻响,几片半透明的残魂从坑底飘起,泛着淡青色,上面还沾着未散的枢光——那是凌千机用最后精元护住的,被天工城吞噬的散修精魄。

总枢坐标......烛九溟将枢核贴近心口,能感觉到其中跳动的微弱灵息,像是婴儿的心跳,又轻又有力。天工城,我们来了。他低低说,声音里裹着冰碴子般的冷意,又带着火炭般的热。脊后的雏形愈发清晰,那是他以自身为炉,以天地为锤,炼了三年的道纹,此刻与剑骨金纹交织成火纹,映得眼底星火更盛——这星火,是凌千机用残枢点燃的,是千万活人用血肉托起的,终有一日,要烧穿天工城的血网,烧出个活人站着说话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