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聚光灯来2(2/2)

辛辣的酒液滚过喉咙,呛人的烟味漫进肺腑,竟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舒坦。

他的记忆没了,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比如上个世界他因为心脏病死的,可能因为生病没吃过好吃的,所以这个世界但凡沾点清淡的吃食,胃里就翻江倒海的恶心。

他有时会忍不住想,上个世界怕不是被人虐待了。

顾浔野换好衣服,径直走向地下车库。

昏黄的灯光漫过一排排锃亮的车,他的目光落在最角落的那辆红色跑车上。

车身红得灼眼,漆面干净得能映出人影,显然是被人精心打理过。

这辆车是他成年那天,大哥顾衡送的。

顾衡待他向来是掏心掏肺的好,但凡能用钱砸出来的东西,无论多金贵,从没有半分迟疑。

当然那是五年前。

顾浔野俯身拉开车门,皮革座椅带着微凉的触感。

引擎轰鸣的瞬间,他利落打方向盘,跑车如一道赤色闪电,划破夜色,疾驰而出。

车停在霓虹闪烁的街角,顾浔野抬眼望去,鎏金招牌下的酒吧门庭若市,震耳的鼓点隔着门板都能撞进耳膜。

果然是这种地方。

他熄了火推门下车,晚风裹着烟酒气扑面而来,让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太久没踏足这种喧嚣的地方了,上一次还是五年前,少年时和江屹言偷偷溜出来的夜晚。

恍惚间竟有点怀念基地的日子,虽然训练累得散架,却胜在清净,不像这里,吵得人心头发慌。

顾浔野插着兜迈进酒吧,门帘晃动的瞬间,喧闹声如潮水般涌来。

舞池里光影缭乱,男男女女的笑闹声混着重低音,震得空气都在发烫。

几乎是他踏入的刹那,周遭的目光便齐刷刷黏了过来,像聚光灯般打在他身上。

五年军旅生涯并没有改变他的模样,皮肤依旧是冷调的白,而且衬得肩背线条愈发流畅凌厉,窄腰宽肩,长腿笔直,再配上那张俊朗冷冽的脸,在灯红酒绿里硬生生杀出一片清冽气场。

不少打扮时髦的男男女女围过来,眼神里带着热切的打量,刚想开口搭讪,对上他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眸子,又都悻悻地顿住脚步,想靠近,又不敢冒犯。

卡座那头,江屹言正踮着脚张望,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落在被围在人群边缘的顾浔野身上。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冰凉的杯壁硌着掌心,心头却漫过一阵滚烫的悸动。

五年了。

一千八百多个日夜,隔着屏幕的文字和断断续续的视频,哪里抵得过此刻亲眼所见。

记忆里的少年褪去了青涩,眉眼间添了几分冷硬锐利,却愈发耀眼,像一把藏了锋芒的刀,敛着光,让人移不开眼。

高中时顾浔野就是全校公认的校草,性子冰冷,旁人都只敢远观,唯独他江屹言,凭着一股厚脸皮死缠烂打,硬是扒着他成了唯一的朋友。

如今重逢,少年长成青年,那份藏在心底的熟稔,竟莫名掺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江屹言正看得出神,目光骤然一凝。

一个妆容艳丽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袅袅婷婷地挤到顾浔野面前,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亮着,显然是来要联系方式的。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敛了下去,周身的气压都沉了几分。

卡座上的朋友察觉到不对,撞了撞他的胳膊:“咋了江哥?脸说沉就沉。”

江屹言没应声,“砰”地放下酒杯,杯底撞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我朋友来了,我去接他。”他丢下这句话,长腿一迈,拨开人群快步冲了过去,堪堪挡在那女人身前。

他转过身,眼神冷飕飕地扫了那女人一眼,眸子里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

那女人被他看得浑身一哆嗦,手机差点没拿稳,连忙讪讪地往后退了两步,声音都带了点颤:“抱歉啊江哥,不知道是你的人。”说完,便慌慌张张地钻进了人群里。

顾浔野看着眼前这一幕,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五年没见,江屹言倒是长开了,眉眼俊朗了不少,褪去了少年时的稚气。

他还记得高中那会儿,这人总爱穿印着小兔子的卫衣,软乎乎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如今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衬衫,倒是打扮得周周正正。

赶走了搭讪的女人,江屹言立刻转过身,一把将顾浔野搂进怀里,手臂勒着他。

这家伙还故意摆出一副娇柔做作的模样,声音黏糊糊的:“顾浔野,好久不见,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顾浔野被他勒得闷笑出声,抬手用拳头不轻不重地捶了捶他的胳膊:“行了啊,才五年没见,又没断了联系。”

他顿了顿,想起手机里那些铺天盖地的消息,忍不住吐槽,“话说你怎么话还是那么多?天天发消息,几乎不带重样的。”

江屹言摸了摸后脑勺,咧嘴笑开,露出一口白牙:“还好意思说?我天天给你发消息,十条有九条石沉大海,好不容易逮着你回一条,不是在训练就是在去训练的路上。”

顾浔野垂眸,声音淡了些:“基地里是真忙,日常训练排得满满当当,偶尔还要出任务,根本没多少闲工夫看手机。”

“出任务?”江屹言眼睛一亮,瞬间来了精神,凑到他跟前追问,“那你现在混得怎么样?有没有捞上个一官半职?或者拿个什么军功奖章之类的?”

顾浔野想了想,摇头:“没有。”

江屹言当即皱起眉,满脸的不相信:“你逗我呢?就你这本事,怎么可能没拿过荣誉?还没升职?”

“我只是学习厉害点,打架可不太行。”顾浔野扯了扯唇角,语气听不出真假。

“得了吧你!”江屹言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骂道,“又在这儿跟我谦虚!高中那会儿谁把隔壁校的混混打得屁滚尿流的。”

说着,江屹言揽着顾浔野的肩膀,转身往卡座那边走。

他指着卡座里的一群人,挨个给顾浔野介绍:“这是耗子,这是胖子,都是朋友。”

卡座里的几人闻声抬头,目光落在顾浔野身上时,都不约而同地愣了愣。

昏暗的霓虹灯光里,顾浔野那张脸依旧棱角分明,俊得扎眼,明明江屹言已经算得上是出众的长相,可在他身边竟硬生生被比了下去。

更让人不敢随意搭话的是他身上的气质,冷冽又沉敛,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压迫感,惹得众人只敢偷偷打量,没人敢贸然上前搭话。

顾浔野没什么表情,唇角连个弧度都懒得扯,没办法,天生就不爱笑,就算露出的笑意也多半是逢场作戏的假模样。

在旁人眼里,他永远是那副冷冰冰、板着张脸的样子,可只有江屹言知道,这人只是外冷内热,对着亲近的人时,眉眼间会不自觉地泄出几分温柔。

江屹言心头漫过一阵隐秘的欢喜。

他喜欢这样的反差。

喜欢顾浔野对着满世界都眉眼冷冽、疏离淡漠,唯独对着自己时,会卸下防备,露出笑容。

这是一种近乎独占的奇妙感觉,仿佛顾浔野是独独属于他的,是只肯对他一人敞开心扉的朋友。

光是想到顾浔野的生命里,翻来覆去只有他这么一个能称得上挚友的人,江屹言的唇角就忍不住上扬,胸腔里被填得满满当当,甜丝丝的,但他也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或许好哥们之间是这样的。

顾浔野瞥见江屹言盯着自己发呆,抬手用肩膀轻轻撞了撞他,声音压得低低的,混着酒吧里的喧嚣,带着点慵懒:“有什么好喝的没?”

江屹言回过神,眼睛倏地亮了,咧嘴一笑露出了然:“等着。”

话刚落下,他就转身钻进吧台,没一会儿端着一杯琥珀色的酒回来,递到顾浔野面前:“就知道你馋这口龙舌兰。”

顾浔野弯了弯唇角,算是默认。

他确实馋酒了,馋得厉害,像是好久没沾过酒味儿似的。

基地里那寡淡的酒水自然不算数。

他浅浅抿了一口,浓烈的烟熏味裹着特调的柠檬香瞬间漫过舌尖,让人喉头微痒,却异常舒坦。

“回来有什么打算?”江屹言挨着他坐下,偏头看他。

顾浔野指尖摸杯口,目光落在晃动的酒液上,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开口:“看情况吧。”

“你要是无聊,我帮你安排。”江屹言立刻接话,又想起什么似的追问,“对了,你这是休假?还回基地吗?”

顾浔野晃了晃酒杯,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抬眼看向江屹言:“应该不回了,我调离岗位了。不算休假,这事我没告诉家里人。”

“你不回去了?”江屹言的声音陡然拔高,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顾浔野挑了挑眉,故意皱起眉,作势要站起身:“怎么?不乐意看见我?那我现在就走。”

“别别别!”江屹言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又将他硬生生扯回沙发上,语气里满是急切,“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希望你回去。”

顾浔野看着他慌乱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指尖点了点卡座里的其他人:“你朋友这么多,少我一个也没什么吧?”

“你不一样。”江屹言脱口而出,语气斩钉截铁。

他也说不清到底哪里不一样,可就是不一样。

眼前的顾浔野,和卡座里的这群人,和他认识的所有人,都截然不同。

是别人替代不了的。

无法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