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士族挡路拒革新(2/2)
“柳家主这话就错了。”沈序从袖中取出水文图,摊在桌上,“虞嵩信的是星象臆测,我信的是实证数据。你看这张图,是近十年淮河的水位变化,我标注了每年溃堤的位置和原因,都是因为堤坝偷工减料、水渠淤塞不通。而我的改良水车,能省一半人力,灌溉效率提升三倍;我的新历,能精准预测农时,让百姓少受天灾之苦——这些都不是哗众取宠,是能实实在在让百姓吃饱饭的东西。”
苏微补充道:“我用算学推演过,若是推行改良水车和新历,淮河两岸的粮食产量至少能提升三成,百姓的‘水费’省去,余粮增多,对柳家也是好事——百姓富足了,柳家的田租也能收得更稳,何乐而不为?”
柳承业冷笑一声,指着水文图上的一处:“沈大人说得好听,可这水利渠是我柳家祖上修的,水车是我柳家雇人造的,我柳家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才有如今的局面。你一来就要改这改那,我的损失谁来赔?那些匠人联盟的人,个个都是只会打铁的粗人,要是把我的水渠改坏了,把我的水车弄坏了,这个责任谁来担?”
“损失?”沈序挑眉,“柳家主每年收的‘水费’,怕是早已超过修渠造水车的成本了吧?至于责任,我可以立军令状——若是我的技术让淮河百姓受损,我自愿革职查办;若是我的技术让百姓受益,柳家主就得放开水利垄断,让百姓免费用水。不知柳家主敢不敢接这个赌?”
柳承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显然没料到沈序会这么咄咄逼人。他捏着佛珠的手紧了紧,沉默片刻才说:“沈大人不必激我。淮河的事,还是按乡规来。你要推行新历,可以,但只能在柳家管控的区域外推行;你要改良水车,也可以,但不准用柳家的铁材、不准引柳家的水——没有这些,我倒要看看,你的‘实证技术’能不能落地。”
这话一出,苏微都气笑了:“柳家主这是故意刁难!没有铁材怎么造水车?没有水源怎么灌溉?你这不是让我们做无米之炊吗?”
“这就不关我的事了。”柳承业站起身,拂了拂锦袍上的褶皱,“乡规如此,我也没办法。沈大人若是识相,就早点回京城,别在这儿白费力气;若是非要留下来,就按我的规矩来——只是到时候劳而无功,可别怨我没提醒你。”说完,也不等沈序回应,转身就进了后堂,留下一群家丁盯着他们,态度嚣张。
“这老东西,简直是蛮不讲理!”小漏气得脸都红了,“他分明是怕我们的技术好用,断了他的财路,才故意这么刁难!”
沈序却很平静,反而笑了笑:“他越刁难,越说明他心虚。他怕的不是我们的技术,是怕百姓知道了真相,不再受他拿捏。咱们先出去,回临时住处再做打算。”
出了柳府,回到安置车马的村落,铁夯和木巧立刻围了上来。铁夯怒气冲冲地说:“沈先生,柳家的人太欺负人了!刚才有几个家丁来这儿晃悠,还想用脚踹咱们的水车零件,被俺一铁锤吓走了!”
“他们不敢真动手。”沈序道,“柳承业虽然霸道,但也怕担上‘袭扰朝廷命官’的罪名。他现在是想把我们困在这儿,让我们知难而退。”
木巧皱着眉:“可他断了咱们的铁材和水源,咱们怎么造水车?总不能真用木头做铁轴吧?那根本不结实。”
苏微从算筹袋里取出几支算筹,在地上摆开:“他能断咱们的铁材,断不了咱们的路子。我刚才在柳府外注意到,附近有一座废弃的铁矿,虽然被柳家封了,但里面肯定还有存铁;至于水源,淮河支流众多,柳家不可能全堵住,咱们可以找一处支流水浅的地方,修临时水渠引水——只要有铁有水源,咱们就能造水车,就能推行新历。”
“废弃铁矿?”沈序眼睛一亮,“苏兄看得仔细。柳家封了铁矿,就是为了垄断铁材,咱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只要能把铁矿重新开起来,不仅咱们的铁材问题解决了,还能打破他的垄断,让百姓也能用上便宜的铁具。”
小漏抱着刻漏铜壶跑过来:“我刚才去村里问过了,那座铁矿是十年前被柳家封的,说是‘矿脉枯竭’,其实是怕别人抢他的生意。村里有几个老矿工,当年就是在那儿挖矿的,他们知道矿脉的位置,也知道怎么安全开采——只要咱们请他们帮忙,开矿不是问题!”
铁夯一拍大腿:“这就对了!俺就是打铁的,只要有铁矿,俺就能炼出好铁,造出水车的铁轴、犁铧,保证比柳家的结实十倍!到时候咱们的水车造好了,往田埂上一摆,百姓们亲眼看到好处,看柳家还怎么用‘乡规’唬人!”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只见柳家的管家带着十几个家丁,推着几辆装满石头的 carts,往村口的方向走去。小漏踮起脚一看,惊呼道:“他们要堵村口!想把咱们困在这儿!”
沈序站起身,目光锐利地看向那些家丁:“他们越急,越说明咱们的路子走对了。铁夯,你带着木巧和小漏,去村里找老矿工,商量开矿的事;苏兄,你和我去村口,看看柳承业到底想干什么——他想堵咱们的路,也得看看咱们答不答应。”
村口,管家正指挥家丁们用石头垒墙,见沈序和苏微过来,冷笑一声:“沈大人,这也是乡规——外乡官差逗留过久,恐扰民生,所以我们只能委屈您了,在这儿好好‘休息’几日,等家主松口了,再放您出去。”
沈序走到石头堆前,弯腰拿起一块石头,掂量了掂量:“柳家主倒是会找借口。‘恐扰民生’?我看是‘恐扰你家的私利’吧。你堵得住村口,堵不住百姓的嘴;你垒得了石墙,垒不住淮河的水——只要百姓想改,只要技术有用,就算你把我们困在这儿,也挡不住革新的路子。”
他将石头往地上一放,“咚”的一声,震得周围的家丁都吓了一跳:“我最后劝你一句,把石头挪开,让开道路。若是等我禀明陛下,说柳家抗旨不遵、阻挠民生改革,到时候柳家的‘乡规’,可就保不住柳家的人了。”
管家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在权衡利弊。他知道沈序说的是实话,抗旨的罪名太大,柳家虽然势大,也扛不住朝廷的雷霆之怒。犹豫了片刻,他咬牙道:“好!我给沈大人面子,把石头挪开!但我丑话说在前面,你们要是敢动柳家的铁矿和水渠,家主绝不会饶过你们!”
“我们不动你的铁矿,我们开我们的矿;我们不用你的水渠,我们引我们的水。”沈序淡淡道,“我们只做利国利民的事,至于柳家的利益,若是合情合理,朝廷自然会考虑;若是鱼肉百姓,就算我们不碰,朝廷也会管。”
管家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再反驳,只能恨恨地对家丁们说:“把石头挪开!让他们走!”
看着家丁们七手八脚地挪开石头,苏微笑着对沈序说:“看来柳承业也不是铁板一块,他还是怕朝廷的。”
“他不是怕朝廷,是怕失去他的特权。”沈序目光投向远处的淮河,“虞嵩的下场就在眼前,他不敢重蹈覆辙。但他也不会轻易放弃,接下来的日子,咱们有的忙了——开矿、修渠、造水车、推新历,每一件事都不容易,但只要咱们一步一个脚印,按实证来,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此时夕阳西下,淮河的水面被染成了金红色,远处的村落升起了袅袅炊烟。沈序知道,这场与柳家的较量,才刚刚开始。柳承业的“乡规”如同拦路的巨石,看似坚固,实则早已被百姓的不满侵蚀得千疮百孔——而他的实证技术,就是撬动这巨石的杠杆,只要找对支点,就能让士族的垄断土崩瓦解,让淮河的百姓,真正用上属于自己的水,种出属于自己的粮。
回到临时住处,铁夯和木巧已经带来了好消息——村里的老矿工们愿意帮忙开矿,他们早就不满柳家的垄断,只是敢怒不敢言。沈序当即决定,明日一早就带匠人联盟的人去废弃铁矿勘察,同时让苏微绘制临时水渠的图纸,小漏负责联络周边村落的百姓,告知他们朝廷推行新历、改良水车的消息,争取百姓的支持。
夜色渐深,板车上的刻漏铜壶依旧“嘀嗒”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沈序坐在油灯下,翻阅着《考工秘录》中关于开矿和水利的记载,祖父的字迹仿佛在灯光下跳动,“实证为基,民为本”的教诲,再次回响在耳边。他知道,前路虽难,但只要守住这份初心,只要身边有这些志同道合的伙伴,就没有跨不过的坎,没有挡得住的革新之路。
而在柳府的后堂,柳承业正对着一桌丰盛的宴席出神。管家站在一旁,低声道:“家主,沈序他们打算去开废弃的铁矿,还想修临时水渠,咱们要不要……”
柳承业抬手打断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眼神阴鸷:“不用急。他想开矿,就让他开——那铁矿里有瘴气,当年死过不少人,他要是出了人命,朝廷自然会治他的罪;他想修水渠,就让他修——淮河支流汛期凶险,他修的临时水渠,一场雨就冲垮了,到时候百姓自然会怨他。咱们不用动手,只要等着看他出丑就行了。”
管家眼睛一亮:“家主高见!沈序自以为聪明,其实是自寻死路。等他把事情搞砸了,百姓自然会回到咱们身边,到时候他就算有皇命,也只能灰溜溜地回京城。”
柳承业放下酒杯,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沈序,你扳倒了虞嵩,却未必能赢过我。淮河是我的地盘,我的‘乡规’,就是这里的天——想改我的天,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夜色更浓,淮河的浪声拍打着堤岸,像是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风暴。一边是雄心勃勃、以实证为刃的沈序团队,一边是老谋深算、以垄断为盾的柳家士族,这场围绕着水利、技术与民生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而在这场较量的背后,百姓的期盼与选择,终将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毕竟,再坚固的“乡规”,也抵不过百姓对吃饱饭、过好日子的渴望。
(第一百零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