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子夜惊心窥暗影 老巢初露迷雾重(2/2)

周文清蹙眉思索:“永丰仓位于城东靠城墙的偏僻处,周围多是官仓和兵营的附属建筑,民宅不多。‘老地方’……倒是没听说过有什么特别出名的。不过,仓后墙外不远,倒是有个荒废多年的小土地庙,香火早就断了,平时只有些乞丐流民偶尔栖身。莫非……”

土地庙!又是土地庙!陈羽眼中精光一闪。是了!永丰仓后的废弃土地庙!那里位置偏僻,靠近官仓(方便藏匿和取用硝磺),又曾是乞丐流民聚集地(易于混入和隐藏),确实是个理想的秘密接头和临时藏匿点!而且,与自己之前两次与“郎中”接头的城西土地庙,形成了某种诡异的呼应!难道“黑鸮”或封不害,对“土地庙”这种地方有特殊的偏好或某种仪式性的意义?

“多谢周先生告知此事,非常重要。” 陈羽对周文清郑重道,“此事牵涉极大,周先生务必叮嘱令亲,千万守口如瓶,就当不知。我们这边,也需更加小心。”

“我晓得轻重。” 周文清点头,脸上忧色未褪,“陈先生,看来这潭水,比我们想的还要深,还要浑。连官仓都能被渗透……对方所图,恐怕真是天大的事情。你我卷入其中,祸福难料啊。”

“既已卷入,便无退路。” 陈羽沉声道,“唯有小心前行,见机行事。周先生也需多加保重,近日若无必要,尽量减少外出,尤其是夜间。‘品鉴会’之事,可放缓些,不必急于求成。”

“我省得。” 周文清起身,“那文清先告辞了。陈先生若有消息,也请知会一声。”

送走周文清,陈羽独自在书房中踱步。昨夜永丰仓的事件,证实了内卫的行动,也暴露了“黑鸮”势力在郡城的渗透之深——竟然能将大量硝磺藏入官仓!这绝非一个封不害或几个江湖亡命徒能做到的,必然有官面上的人配合,而且职位不低。

那个“雀”字符号,再次将线索指向“灰雀”。此人能量不小,很可能是“黑鸮”在郡城的重要联络人或行动负责人。昨夜他(或他的人)出现在永丰仓,是为了取走硝磺?还是另有任务?与封不害约定的“三日后子时,老地方”,是否就是指永丰仓后的土地庙?如果约定地点真是那里,昨夜内卫的行动,是否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封不害是否出现?是否被抓或逃脱?

内卫封锁了消息,显然是想继续放长线,或者避免打草惊蛇。但“灰雀”和封不害必然已经警觉,接下来的行动只会更加隐秘和危险。

“咚咚。” 轻轻的叩门声响起,是陈川。

“进来。”

陈川推门而入,脸色有些古怪,手里拿着一支常见的竹制信筒,筒口用火漆封着,但火漆上没有印记。“大哥,方才有个小乞丐,在门口丢下这个,说是有人给‘陈相公’的,然后就跑没影了。”

信筒?陈羽心中警觉,示意陈川放下,自己用匕首小心地挑开火漆。里面只有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歪歪扭扭、似乎是用左手写的字:

“货已惊,雀南飞,三日后,午时,东市‘刘记铁铺’,取‘针’。勿误。”

货已惊——指永丰仓的硝磺被发现了?

雀南飞——“灰雀”离开了?还是指“灰雀”去了南边?或者是一种暗语?

三日后,午时,东市‘刘记铁铺’——新的接头时间和地点!

取‘针’——“针”是什么?是某种武器?暗器?还是代指某种小巧关键的物品(如钥匙、图纸、密信)?

勿误——命令的口吻。

这封信,是写给谁的?是“灰雀”通知同伙新的接头方式?还是封不害在通知下线?亦或是……有人故意将这条消息,送到自己这里?是警告?是误导?还是又一个陷阱?

陈羽盯着这行字,脑中飞速运转。东市“刘记铁铺”,他知道,是郡城一家老字号铁匠铺,生意不错,但店面不大,位于东市相对热闹的地段。午时接头,人流密集,反而容易隐藏。取“针”……铁铺里取“针”,合情合理,不易惹人怀疑。

这封信的出现,意味着即使永丰仓事发,对方的联络网络并未完全中断,而且很快调整了计划,设定了新的接头方式。行动仍在继续!

那么,这封信为何会送到自己手里?送信的小乞丐显然是被人指使,对方知道自己住处,却不直接接触。有两种可能:一,这信本来就是写给自己的,对方(可能是“灰雀”或封不害)想用这种方式传递指令,但自己并非他们的人,这不合常理;二,这信是有人(可能是内卫,也可能是“黑鸮”的对手)截获或伪造后,故意送到自己这里,意在试探,或是引导自己去某个地方。

无论哪种可能,这封信都是一个明确的信号:自己已经深深卷入了对方的视线和计划之中。对方可能已经怀疑自己与内卫有联系,或者,想利用自己达成某种目的。

“陈川,今日起,加派双倍人手,暗中保护周先生、沈东家,以及‘松韵斋’、‘同业会’办事点。我们的人,全部转为静默,没有我的命令,不得与任何生面孔接触,不得去东市‘刘记铁铺’附近,更不得打听任何关于‘针’的消息。” 陈羽快速下令,“另外,让家里送信的人,用最快的速度,通知青阳村,进入最高戒备,工坊可暂停非必要生产,人员集中,严防死守。”

“是!” 陈川也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刻应下。

“还有,” 陈羽补充,“派人盯着那个‘刘记铁铺’,但要隔两条街,只观察其日常经营和进出人流,绝不可靠近,更不可进店。若发现有任何异常,或是有符合封不害、孙不二、或‘左手残疾’特征的人出现,立刻回报,但绝不可动手!”

安排好这些,陈羽拿起那张纸条,再次仔细查看。字迹歪斜,显然是刻意伪装,用的墨是普通的松烟墨,纸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竹纸,没有任何特征。信筒也是最普通的。无从追查来源。

他将纸条凑近灯烛,看着火苗将其吞噬,化为灰烬。无论这是诱饵、警告还是试探,他都不能按照对方的节奏走。内卫让他“如常行事”,那他就继续扮演好那个“志得意满的年轻布商”,但对这封信和“刘记铁铺”,他必须保持绝对的疏离和警惕,同时将这条新线索,通过“安全”的方式,传递给内卫知晓。

如何传递?直接去找周文清?不妥,周文清可能也被监视了。看来,只能等内卫主动联系自己,或者,在下次与周文清“正常”会面时,用极其隐晦的方式提及。

接下来的两日,陈羽果然“如常”地忙碌着“品鉴会”的筹备,与周文清、沈茂才以及几位布商往来频繁,谈论的都是布料、花色、价格、邀请名单等商业话题,绝口不提任何敏感之事。郡城表面也风平浪静,永丰仓“走水”之事仿佛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很快被人遗忘。雍王驾临的日期越来越近,郡城上下忙碌而有序地准备着迎驾事宜,喜庆和期待的气氛逐渐冲淡了之前的紧张。

但陈羽能感觉到,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更加汹涌。对“刘记铁铺”的监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铺子正常营业,打铁的刘师傅是个五十多岁的憨厚汉子,除了几个徒弟和常客,并无生人频繁出入。然而,越是这样“正常”,越让陈羽觉得不寻常。

第三日,午时将至。

陈羽坐在“松韵斋”内堂,与周文清对着“品鉴会”的布匹摆放方案。他看似专注,实则心神不宁,眼角余光不时瞥向窗外东市的方向。午时,“刘记铁铺”,取“针”……此刻,那里正在发生什么?

约定的时间一点点过去。内堂里只有他们二人,茶香袅袅。

忽然,周文清放下手中的图样,端起茶杯,似是不经意地低声道:“陈先生,听说东市‘刘记铁铺’的刘师傅,前两日不小心被铁水烫伤了手,铺子歇业了两天,今日才刚重新开张。这老师傅手艺是好的,就是年纪大了,有些不稳当。”

陈羽心中猛地一跳!周文清突然提及“刘记铁铺”,还特意说明“前两日歇业”、“今日重开”!这绝不是闲聊!他是在向自己传递信息!难道内卫已经监控了“刘记铁铺”,并且发现了什么?刘师傅“烫伤手”、“歇业两天”,是否与“货已惊,雀南飞”有关?是内卫采取了行动,控制了铁铺,伪装成歇业?今日“重开”,是内卫布下的局,等待有人来“取针”?

“哦?竟有此事?” 陈羽面上露出适当的惊讶和惋惜,“刘师傅手艺确实不错,我那工坊有些特制的小铁件,还是托他打的。烫伤了可要紧?改日得空,当去探望一下才是。”

他这话,既接上了话头,也隐晦地表明自己与“刘记铁铺”有过来往(为特制铁件),符合一个商人的身份,同时又表达了“改日”再去,并未提及“今日”或“午时”。

周文清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点头道:“是该去看看。不过也不必急,听说伤得不重,将养些时日便好。这老师傅脾气倔,不爱见人,等好些了再去不迟。”

这是在暗示自己,近期不要靠近“刘记铁铺”!

“周先生说得是。” 陈羽从善如流,将话题重新引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