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徘徊回廊(1/2)

穿过“乱流涡眼”的洞穴,狭窄的甬道持续向下延伸,坡度越来越陡,湿滑的岩壁上凝结着冰冷的露珠,在火把光芒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空气中那股“污浊”感并未因离开漩涡而减弱,反而像沉淀的泥沙,变得更加浓稠、粘滞,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入细小的尘埃,带着陈腐与淡淡的腥甜气味。那是“影蚀”气息经年累月沉积、变异后的产物,不仅侵蚀肉体,更缓慢污染着精神。

萧衍将混沌原力在体内加速运转,如同无形的过滤器,将吸入体内的污浊能量剥离、同化,但这个过程本身也在消耗着他的力量。他分出一缕心神,时刻感应着贴身存放的“庇护之骨”。骨片的光芒依旧黯淡,自我补充的速度极为缓慢,但那股清凉的庇护感始终稳定地存在着,如同在污浊泥沼中开辟出一小块洁净的“领域”,将最直接的精神侵蚀和意念碎片屏蔽在外,大大减轻了他的负担。穆守也紧握着一枚龟甲片,淡金色的微光笼罩着他,抵抗着无孔不入的压抑。

道路越来越难行。脚下的岩石不再平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洼和裂缝,有些裂缝深不见底,隐隐有阴冷的气流向上倒灌。甬道两侧的岩壁,那些扭曲的天然纹路变得更加密集、复杂,有些甚至自行发光,散发出幽绿、暗紫或惨白的光芒,将部分路段映照得光怪陆离,无需火把也能勉强视物。但这些自带的光芒不仅没有带来安全感,反而让环境显得更加诡异莫测。

更令人不安的是,随着深入,一种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那不是来自某个具体方向的视线,而是仿佛整条甬道、整个地下空间都“活”了过来,带着一种漠然、古老、又隐隐含着恶意的“意识”,在沉默地观察着闯入者。萧衍尝试将精神力向外延伸探查,但刚离开体表数尺,便如同陷入胶水,滞涩难行,且立刻引来更强烈的“注视”感和隐约的排斥。他只能收回精神力,依靠五感和混沌原力对能量的天然感应来探路。

大约又行进了半个时辰,前方的甬道骤然变得开阔。他们走出狭窄的通道,进入了一个巨大的、难以估量边界的天然洞厅。

洞厅的穹顶极高,隐没在深沉的黑暗中,只有零星几点不知名的矿物发出的微光,如同遥远星辰。地面相对平坦,但并非岩石,而是一种奇异的、半透明、仿佛凝固胶质般的暗灰色物质,踩上去略有弹性,却不会下陷。最引人注目的是,洞厅中竖立着无数根巨大的、同样呈暗灰色的石柱,这些石柱并非笔直,而是以各种扭曲、盘旋、分叉的姿态生长着,彼此交错,构成一个无比复杂的立体迷宫。石柱表面光滑,也泛着微光,与地面材质相同。

而在那些石柱之间,以及洞厅的地面和部分穹顶,生长着无数形态奇特的“东西”。有些像是放大了千百倍的、颜色妖艳的蘑菇或灵芝;有些则如同凝固的、半透明的肉瘤,内部有暗色的液体缓缓流动;更有甚者,形如扭曲的肢体、模糊的面孔、或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抽象形态,它们无一例外,都散发着与周围环境同源的、浓烈的污浊与恶意气息,仿佛是这“影蚀”沉积之地自然孕育出的怪异生命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香。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 穆守倒吸一口凉气,握紧了手中的火把,火光在这些暗灰色物质和怪异生命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微弱无力。

萧衍目光凝重地扫视着这片诡异的“森林”。混沌原力在这里的运转都受到了明显的压制,仿佛陷入了泥沼。“庇护之骨”的清凉感也仅限于身周三尺,似乎被这浓稠的污浊能量场所排斥。他能感觉到,这里沉积的“影蚀”气息,其“质量”和“活性”远高于之前经过的区域,已经形成了某种独特的、半成形的“生态”。

“应该是古路中一处特殊的沉积区域,类似于……沼泽或者坟场,不过是针对这种污浊能量而言。” 萧衍沉声道,“小心,这些东西给我的感觉很不好,不要靠近,更不要触碰。”

他尝试感知方向,但在这里,连那股来自玄渊之门的悸动都被严重干扰,变得模糊不清。四面八方都弥漫着相似的能量波动和恶意注视。

“看那边。” 穆守忽然指向左前方一根粗大石柱的根部。那里,在一片暗灰色的、形如巨大肺叶的怪异植物旁,岩壁(或许是石柱的基座)上,似乎有一道不同于天然纹理的刻痕。

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避开地面上缓缓蠕动的、类似藤蔓的暗色触须状物体。来到近前,发现那确实是一道人工刻痕,虽然被污浊物质覆盖侵蚀,但依稀可辨,是一个指向斜前方的箭头,箭头旁边,还有一个极其模糊的、与萧焕留下的印记相似的简化符号。

是路标!萧焕王叔留下的!而且看痕迹,比峡谷入口那个要新一些,可能是在进入这片区域后不久刻下的。

“看来焕王子也经过了这里,并留下了指引。” 穆守精神一振,“有路标就好,这鬼地方跟迷宫一样。”

然而,当他们顺着箭头所指方向前进时,却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箭头指向的路径,需要穿过一片怪异生命体格外密集的区域,那些“蘑菇”、“肉瘤”和“肢体”几乎堵塞了去路,有些还在微微蠕动,散发着更浓烈的恶意。

萧衍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他发现,在这些密集的怪异生命体之间,存在着极其狭窄的、如同缝隙般的通道。但这些通道并非固定,那些“生命体”似乎有极其缓慢的移动和形态变化,导致通道的位置和宽度也在随时改变。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一旦踏入那些通道,可能会立刻惊动周围的“东西”,或者触发某种未知的机制。

“不能硬闯。” 萧衍摇头,“这些‘东西’与这里的能量场是一体的,攻击它们,可能会引来整个区域的‘反噬’。而且,我感觉到这些通道本身就有问题,像是……陷阱。”

穆守也看出了端倪,皱眉道:“那怎么办?路标指向这边……”

萧衍闭上眼,静心凝神。他暂时放弃用眼睛观察,而是将感知提升到极限,专注于混沌原力对周围能量场的细微感应,同时,也尝试去感应胸前的星钥玉佩,以及萧焕路标上那极其微弱的残留共鸣。

渐渐地,在纯粹的、被严重干扰的“能量视野”和“共鸣感应”中,前方的景象有了变化。那些密集的怪异生命体散发出的污浊能量,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如同烟雾般流动、旋转,形成了某种隐晦的“路径”或“脉络”。而萧焕路标箭头所指的大方向,似乎与其中一条相对“平缓”、“稳定”的污浊能量脉络大致吻合。在这条脉络的“缝隙”中,那些怪异生命体的恶意似乎也稍弱一些,移动变化也更缓慢、有规律。

“我可能找到方法了。” 萧衍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灰芒,“跟着我,每一步都踩在我踩过的地方,不要快,也不要慢,尽量收敛气息,不要用精神力外放刺激它们。”

他当先迈步,没有走向那条看似是通道的缝隙,而是直接踏入了两丛巨大的、颜色妖艳的“蘑菇”之间那片看似毫无空隙的污浊能量“烟雾”中。就在他踏入的瞬间,胸前的星钥玉佩微微一亮,一股温和的、带着秩序感的力量透出,与“庇护之骨”的清凉气息结合,将他周身三尺内的污浊能量“烟雾”微微排开、抚平。同时,他左肩沉寂的蚀痕也传来一丝冰凉,使他身体散发的气息中,带上了与周围环境同源的一丝特性,减少了“异物”感。

那两丛“蘑菇”微微颤动了一下,顶端的菌盖转向他,仿佛在“注视”,但并未发起攻击,也没有进一步的反应。

穆守看得心惊胆战,但见萧衍安然无恙,也深吸一口气,按照萧衍的吩咐,收敛所有内力波动和精神力,小心翼翼地踩在萧衍留下的脚印上,紧跟而上。

两人就这样,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浓稠的污浊能量和诡异的生命体之间穿行。萧衍全神贯注,凭借着对能量脉络的感知、星钥与“庇护之骨”的联合庇护、以及蚀痕带来的微弱伪装,引导着前进的方向。他走的并非直线,时而在几株“肉瘤”间折返,时而从一丛“肢体”下弯腰钻过,时而甚至需要短暂等待前方一片缓慢移动的、仿佛软泥般的物质流过。

速度很慢,精神压力巨大。每一次那些怪异生命的轻微颤动或“注视”,都让穆守的心提到嗓子眼。萧衍也必须时刻调整自身力量的输出与平衡,既要维持足够的庇护与伪装,又不能过度刺激环境。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萧衍感到精神有些疲惫,对能量脉络的感知也开始模糊时,前方再次出现了变化。那些密集的怪异生命体开始变得稀疏,地面暗灰色的胶质物质也逐渐被普通的黑色岩石取代。那股浓稠的污浊能量场也开始减弱。

终于,他们穿过了那片最密集的区域,来到了一处相对开阔的、由几根扭曲石柱围成的空地。空地的中央,地面不再是胶质,而是坚硬的黑色岩石,上面用利器清晰地刻着一个与之前相似的箭头符号,指向右侧一条较为宽阔、没有怪异生命体阻挡的天然隧道。符号旁边,还有一行较小的字:“回廊险恶,唯心可渡。此去不远,当见‘骨桥’。——焕,又及。”

萧衍和穆守松了口气,背靠着一根冰冷的石柱,稍作休息。刚才那段路,不过数百丈距离,却比穿越“乱流涡眼”更耗费心神。

“回廊……看来焕王子把这片区域称为‘徘徊回廊’。” 穆守喘着气,看向身后那片光怪陆离、充满恶意的“森林”,心有余悸,“‘唯心可渡’……是指要依靠心灵感应或者意志坚定吗?还是说,必须像你这样,身具特殊力量才能找到正确路径?”

“恐怕兼而有之。” 萧衍喝了口水,感受着混沌原力缓缓恢复,“这里的能量场和那些‘东西’,会干扰甚至扭曲正常的感知和判断,如果心志不坚,或者被表象迷惑,很容易陷入绝境。焕王叔能留下路标并通过,他对星钥的运用和对这类环境的理解,定然在我之上。”

休息片刻,两人不敢久留,继续沿着箭头指向的隧道前进。这条隧道与之前的狭窄甬道类似,但更宽敞些,空气也流通了一些,那股污浊感虽然还在,但淡了许多。只是那股被“注视”的感觉,依然如影随形。

走了约一炷香时间,前方隐约传来“哗哗”的水声,而且越来越响。隧道开始出现明显的向下坡度,并且变得潮湿,岩壁上渗出水珠,地面也出现了滑腻的苔藓。

拐过一个急弯,眼前豁然开朗,同时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浓重水腥味的气流扑面而来。

他们站在了一处断崖的边缘。

断崖之下,是一条宽阔汹涌的地下暗河。河水并非清澈,而是呈现出一种浑浊的暗红色,仿佛稀释的血液,在黑暗中奔流,撞击着两岸的岩石,发出雷鸣般的巨响,激起浑浊的浪花。暗河上方,弥漫着淡淡的、带着铁锈和腐朽气息的红雾。

而在断崖对面,约三十丈开外,是另一处类似的断崖。连接两岸的,是一座“桥”。

那绝非寻常意义上的桥。它似乎是由无数巨大、惨白、形状各异的……骨骼构筑而成!有人形的臂骨、腿骨、肋骨,也有各种难以辨认的、属于大型兽类的骨骼,甚至还有一些明显不属于已知生物的、更加巨大扭曲的骨殖。这些骨骼被某种力量强行粘合、嵌套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宽约五尺、长约三十丈、横跨暗河的诡异骨架。骨骼表面光滑,泛着冰冷的、类似象牙的光泽,在暗河血水的映照和红雾的笼罩下,显得格外阴森恐怖。桥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仿佛风干苔藓般的暗绿色物质,勉强可供踩踏。

“这……这就是‘骨桥’?” 穆守看着那由无数白骨堆砌而成的桥梁,声音有些发干。即使他见多识广,面对如此诡异恐怖的造物,也不禁心底发寒。那不仅仅是一座桥,更像是一座用无数生灵遗骸搭建的、通往地狱的通道。

萧衍的目光则更加锐利。他不仅看到了骨骼本身,更“看”到了萦绕在整座骨桥之上的、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怨念、死气、以及一种深沉的血腥煞气!这些负面能量与暗河的血水、红雾相连,形成了一个独立而可怕的能量场。这座桥,绝非善地!

他注意到,在骨桥靠近他们这一侧的桥头,立着一块半人高的黑色石碑。石碑上似乎有字。

两人小心地靠近桥头,避开脚下湿滑的岩石。来到石碑前,只见上面用暗红色的、不知是颜料还是干涸血液的痕迹,刻着几行狰狞的大字:

『血肉为引,白骨铺路。欲过此桥,需付买路之财。』

字迹下方,是一个凹陷的手印。

而在石碑背面,则刻着另一行较为工整、但同样充满不祥气息的小字:

『骨桥噬魂,血河污身。非持‘信物’或心志如铁者,慎渡。桥中有‘守桥者’,擅杀生魂。——古路第三险,前人留记。』

看来,这就是萧焕提到的“骨桥”,也是古路上有名的险关之一。“血肉为引,白骨铺路”听起来就充满邪性。“买路之财”是什么?真的是血肉?还是别的?而“信物”又指什么?是“星纹骨”吗?至于“守桥者”……恐怕是盘踞在桥上的某种可怕存在。

萧衍尝试感应胸前的星钥玉佩和“庇护之骨”。星钥玉佩微微发热,对这座骨桥似乎有些排斥,但也隐隐有种“挑战”般的跃动感。“庇护之骨”的清凉感在这里受到了明显的压制,那些怨念死气无时无刻不在试图侵蚀。

“衍儿,你看那里。” 穆守忽然指着骨桥中段,靠近对岸的地方。

萧衍凝目望去,只见在惨白的骨骼缝隙和暗绿色的“桥面”上,隐约散落着一些东西。有锈蚀的刀剑碎片,有破碎的甲胄,甚至……还有几具已经风干、与骨骼几乎融为一体的尸骸!那些尸骸姿态扭曲,显然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或恐惧。看来,试图过桥而失败者,不在少数。

“这桥,不好过。” 穆守语气沉重,“‘买路之财’不知何解,‘守桥者’更是未知。我们是否要寻找他路?”

萧衍环顾四周。断崖陡峭,下方是奔涌的血河,两侧是望不到头的黑暗岩壁。除了这座骨桥,似乎没有其他路径。萧焕的路标指向这里,说明他当年也是从此桥通过。

“恐怕别无他路。” 萧衍摇头,目光落在石碑的凹陷手印上,“‘买路之财’……或许并非字面意思的血肉。也可能是……力量,或者某种‘认可’。”

他心中思索。这座桥凝聚了浓烈的死气怨念,与“影蚀”的侵蚀虚无有几分相似,但更加血腥暴戾。若以血肉为引,恐怕会激发更可怕的后果。若以力量强行通过,难免与整个桥的能量场及“守桥者”冲突。“信物”……“庇护之骨”算是信物吗?它散发的是庇护宁静之意,与这里的血腥煞气似乎格格不入。星钥……代表秩序与守护,或许能克制这里的污秽,但也会成为最明显的靶子。

混沌原力……兼具多种特性,或许……

他深吸一口气,对穆守道:“穆老,你在此稍候,我且试一试这‘买路之财’是何意。若有不对,立刻后退。”

不等穆守反对,萧衍已上前一步,伸出右手,缓缓按向石碑上那个凹陷的手印。

手掌即将接触的瞬间,他心念电转,并未催动星钥或“庇护之骨”的力量,而是将一缕精纯的、剥离了星钥与蚀痕特性的、最为“中性”的混沌原力,缓缓注入掌心。

就在他手掌按实手印的刹那!

“嗡——!”

整块黑色石碑猛地一震!表面的暗红字迹骤然亮起血光!一股冰冷、暴戾、充满贪婪的意念,顺着他的手掌,猛地冲入他体内,直袭灵魂!同时,那凹陷的手印处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似乎要将他手掌乃至整个人的“某种东西”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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