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疑未消,锢身边(1/2)
沈璃的指尖死死掐着掌心,直到尖锐的痛感刺透麻木的皮层,才勉强压下喉咙口那股汹涌的哽咽。御药房的沉香还在银质熏炉里袅袅燃烧,青灰色的烟缕缠绕着她方才散落的甘松与琥珀碎末,本该是清宁安神的气息,此刻却像无数根淬了冰的细针,密密麻麻扎进她的肺腑,疼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
方才弯腰捡拾那枚滚到梨木柜角的乳香时,里衣左侧的夹层突然传来一阵轻响。那声响细微得像春蚕啃食桑叶,却在沈璃耳中炸得如同惊雷。她当时心头猛地一跳,条件反射般伸手去按,可已经迟了 —— 那方被暗红色血渍浸透的旧帕,竟从磨损的缝线处滑出了半寸。菱角分明的帕边垂在月白裙裾上,像一道凝固的伤疤,在素净的布料上泛着令人心悸的光泽。
而慕容翊的脚步声,恰好就在此时自门外的青砖道上响起。
“陛下。”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矮身叩首,额头重重撞在冰凉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耳中瞬间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振翅,却依旧清晰地捕捉到那串沉稳的脚步声骤然停顿。随即而来的,是一道仿佛能穿透骨髓的视线,落在她微微颤抖的肩头。
他什么都没说。沈璃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在她乌黑的发顶盘旋片刻,像猎鹰打量猎物般带着审视的重量,又缓缓下移,掠过她紧攥成拳的双手,最终定格在裙摆那片因帕子坠着而微微凹陷的褶皱处。空气中的香息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脊梁上。
“这香囊,今日能成?” 良久,慕容翊的声音才打破死寂,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刚才那三息的停顿只是她的错觉。
“回、回陛下,即刻便好。” 沈璃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里抖得厉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她趁着低头的动作,飞快地将那半寸帕角塞回夹层,粗糙的指甲几乎要戳进自己的皮肉里。她能清晰地想象出他此刻的神情 —— 玄色常服的衣摆在地砖上投下狭长的阴影,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微微眯起,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弧度,像在审视一件待价而沽的器物,随时准备挑出瑕疵。
慕容翊没再追问,只留下一句 “做好送到御书房”,便转身离去。沉重的龙靴碾过地砖的声响渐渐远去,沈璃却像被钉在原地般僵着,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单薄的中衣,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方才他停在她身后的那三息,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看见了,他一定看见了。那方帕子的布料是极北之地特产的冰蚕丝,轻软如云雾,入水不沉,当年先帝只赏赐过三位开国重臣,而她的父亲沈毅,便是其中之一。更要命的是上面的血迹 —— 即便已是三年的陈年旧渍,那暗沉的色泽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刺眼得如同鬼魅。
她颤抖着将最后一味龙脑香碾入素色香囊,指尖的香粉簌簌落下,在紫檀木案上积成一小堆,像落了层细雪。三年前那个雪夜的记忆突然冲破堤坝,带着凛冽的寒风灌入脑海 —— 父亲倒在血泊中的模样清晰得触手可及,他胸口插着的鎏金箭簇还在微微颤动,暗赤色的血珠顺着箭杆滚落,浸湿了月白锦袍。混乱中,她只来得及从父亲逐渐冰冷的指缝间抽出这方帕子,上面用金丝绣成的 “翊” 字被温热的血泡得发胀,扭曲成一个淬毒的诅咒。
“沈女史,您的手在流血。” 旁边研药的小太监怯生生的声音将她从噩梦中拽回。那小太监约莫十三四岁,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此刻正睁大眼睛盯着她的掌心,手里的铜碾子都忘了转动。
沈璃这才回神,只见掌心被指甲掐出四个深深的血洞,殷红的血珠正顺着指缝滴落在素色香囊上,晕开一小片暗沉的水渍。她慌忙抓起案上的干净棉帕去擦,却越擦越乱,血色顺着棉帕的纹路蔓延,像极了那年雪夜里蔓延的血泊。最后她索性将香囊往描金锦盒里一塞,哑声道:“我去送香囊。”
御书房的檀香总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气,像是混了殿角的冰棱。沈璃跪在冰凉的门槛外,将锦盒举过头顶,视线死死盯着地面砖缝里新生的青苔。慕容翊批阅奏折的狼毫笔尖划过宣纸,发出沙沙的轻响,每一声都像敲在她的心尖上,让她的心跳漏跳半拍。
“今日的香,添了什么?” 他突然开口,声音透过敞开的窗棂飘出来,带着淡淡的墨香。
沈璃脊背猛地一僵,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回陛下,加了些甘松,助陛下安神。”
“嗯。” 慕容翊淡淡应着,却没让她起身。又过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殿内突然传来朱笔搁在笔山上的轻响,紧接着是椅脚在地砖上摩擦出的刺耳声响。他慢悠悠道:“李德全说,你昨日在御药房,掉了东西?”
沈璃的心脏骤然停跳,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让声音保持平稳:“回陛下,不过是些散落的香料,已经拾起来了。”
“是吗?” 慕容翊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可那尾音微微上扬的弧度,却像一把无形的刀抵在她的咽喉,“可朕听说,不止是香料。”
冷汗顺着沈璃的鬓角滑落,滴在锁骨处的衣襟上,冰凉刺骨。她知道自己再瞒不下去了,可实话更是说不得 —— 若让他知道这帕子是罪臣沈毅的遗物,知道她隐姓埋名入宫,就是为了查清父亲通敌叛国案背后的真相,恐怕此刻已经身首异处,连带着三年前拼死将她送出城的老管家,也要被株连九族。
“奴婢……”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青砖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奴婢罪该万死。”
御书房里陷入死寂,只有窗外的风卷着枯黄的落叶,在廊下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极了冤魂的哭泣。沈璃的指甲深深抠进砖缝,将青苔都带了下来,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慈云庵后山的荒冢是她早就想好的退路 —— 那里埋着的都是前朝获罪的宫人,向来是宫中讳莫如深的地方,连扫地的太监都绕着走。她赌慕容翊不会为了一方来路不明的旧帕,去触碰那些可能牵扯出更多秘辛的陈年旧事。
“说。” 慕容翊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不带一丝温度。
“奴婢…… 奴婢是在慈云庵后山的荒冢旁拾得的。” 沈璃的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哭腔,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殿内,“那日去给庵里送治风寒的药材,见那帕子料子不错,一时糊涂就…… 就藏了起来。奴婢不知上面有血,更不知那上面的字……” 她故意在此处停顿,语气里充满恰到好处的惶恐,“奴婢该死,请陛下降罪!”
她能感觉到那道锐利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带着探究,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罩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香案上的龙涎香还在燃烧,烟缕在光束中扭曲,映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慈云庵后山。” 他重复了一遍这六个字,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那里埋的,多是前朝获罪的宫人。”
“是…… 是奴婢无知。” 沈璃的肩膀微微颤抖,指尖掐着掌心的伤口,用疼痛维持着清醒,演得恰到好处。她知道此刻任何一点多余的镇定,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又过了许久,久到沈璃觉得自己的膝盖已经和地砖冻成了一体,肺腑里的空气都快要耗尽,才听到慕容翊冷哼一声:“贪鄙小奴。” 他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私藏污秽之物,本应杖责三十,逐出皇宫。”
沈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指甲几乎要掐断掌心的皮肉。
“念你调香还算尽心。”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波澜,“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沈璃几乎要松口气,可还没等那口气喘匀,就又听到他补充道:“即日起,朕的安神香,由你专职调制。每日戌时,送到御书房外。”
沈璃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专职调制?每日送到御书房?这哪里是什么恩典,分明是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时时刻刻监视!她甚至能想象出未来的日子里,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连调香时添哪味药材,都要被反复盘问。
“怎么?你不愿意?” 慕容翊挑眉,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压。
“奴婢不敢!谢陛下恩典!” 沈璃连忙再次叩首,额头撞在坚硬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疼得她眼前发黑。可心中却是一片冰凉,像被投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她知道,从今日起,她的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回到尚药局时,天色已经擦黑。同屋的宫女春桃见她脸色惨白如纸,眼下还带着青黑,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关切地问:“沈姐姐,你这是怎么了?陛下训斥你了?” 春桃是个刚入宫半年的小姑娘,性子单纯,平日里总爱跟在沈璃身后请教药材知识。
沈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含糊道:“没事,许是今日有些累着了。” 她避开春桃探究的目光,转身反锁了房门。狭小的房间里瞬间只剩下她一人,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颤抖着解开里衣左侧的夹层。那方旧帕静静躺在里面,冰蚕丝的料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上面的血迹已经发黑,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惨烈。那个用赤金绣成的 “翊” 字被血渍覆盖了大半,只剩下右下角的一点金芒,像一双在暗处窥视的眼睛。
她曾在无数个深夜里研究这帕子。可这 “翊” 字,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 慕容翊的名字里就有 “翊”。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惊得沈璃手一抖,帕子差点掉在地上。
她慌忙将帕子重新藏回夹层,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衣衫,才走到门边拉开门闩。门口站着的是李德全,他穿着一身石青色的总管太监服饰,腰间系着明黄色的鸾带,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着就让人脊背发凉。
“沈女史,陛下让咱家来看看,你的调香手艺到底如何。” 李德全的小眼睛在狭小的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沈璃案上摆着的香料上,阴阳怪气道,“这些料子,可都是上等的?别是拿些次品糊弄陛下。”
“回公公,都是上好的贡品。” 沈璃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警惕。
“那就好。” 李德全捻着颔下稀疏的胡须,语气里带着警告,“陛下的安神香,容不得半点差池。若是出了什么纰漏,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女史,就是尚药局的总管大人,也担待不起。” 他顿了顿,突然凑近沈璃,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沈女史,咱家劝你一句,有些不该藏的东西,还是趁早扔了好。陛下的眼睛,亮着呢。”
沈璃的心脏猛地一缩,脸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公公说笑了,奴婢身无长物,除了这些药材,再无他物可藏。”
李德全冷笑一声,没再说话,转身扭着肥胖的身躯离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沈璃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衣服上,难受得紧。李德全是慕容翊的心腹,他这番话,分明是在警告她 —— 慕容翊根本不信她那套慈云庵后山的鬼话。
接下来的日子,沈璃每日都在戌时准时到御书房送香。她的香调得愈发谨慎,不敢有丝毫差错。薰衣草与合欢花按七三比例混合,既能安神又不会让人昏沉;加入的微量龙脑要磨成细粉,确保香气清冽而不刺鼻;最后用琥珀碎末封存香气,让余韵能维持到天明。每一味药材都要在戥子上称量再三,研磨的粗细也用绢筛细细过滤,确保万无一失。
慕容翊却很少让她进门,大多时候都是让她把香放在门口的汉白玉石台上。偶尔召见,也只是问些调香的琐事,譬如 “今日的沉香是哪年产的”“龙脑为何比昨日多加了半钱”,绝口不提那方旧帕。可沈璃知道,他一直在监视她。御药房的小太监总在她调香时借口整理药材,在旁边探头探脑;送香的路上总有侍卫 “恰巧” 在附近巡逻,铠甲的反光在宫墙上投下移动的影子;甚至连她夜里去茅房,都能感觉到暗处有目光追随,让她如芒在背。
这日,她刚将绣着兰草纹样的香囊放在石台上,就听到殿内传来慕容翊的声音:“进来。”
沈璃心中一紧,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推门而入。御书房内光线昏暗,只有三盏羊角宫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晕。慕容翊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那玉佩是羊脂白玉所制,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边缘处打磨得圆润光滑,正是他常戴的那枚 “流云佩”。
“今日的香,有些不同。” 他头也不抬地说,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
沈璃垂眸站在离软榻三尺远的地方,恭声道:“回陛下,加了些合欢花,助陛下安睡。”
“嗯。” 慕容翊应了一声,沉默片刻,突然道:“你说那帕子是在慈云庵后山拾得的?”
沈璃的心跳漏了一拍,握着袖口的手指猛地收紧:“是。”
“那里的荒冢,埋着一位前朝的才人。” 慕容翊缓缓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悠远,“据说她因冲撞了先帝,被赐了白绫,就葬在后山的老槐树下。那槐树有些年头了,树干要两个成年人才能合抱,枝桠歪歪扭扭的,像极了鬼爪。” 他抬眸看向沈璃,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你拾到帕子的时候,可看到那老槐树?”
沈璃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只知道慈云庵后山有荒冢,却不知具体的位置和典故。这些日子她几次想找机会打听,可陈司药讳莫如深,其他宫女太监更是谈之色变,根本问不出什么。她定了定神,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奴婢…… 奴婢当时慌慌张张的,只想着赶紧离开那晦气的地方,没注意周围的树。”
慕容翊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低笑一声:“也是,一个小姑娘家,见了荒冢自然害怕。” 他没再追问,挥了挥手,“下去吧。”
沈璃如蒙大赦,躬身行礼后快步退出。走到门口时,却听到慕容翊又道:“明日,多加点檀香。”
“是。” 沈璃的声音有些发飘,直到走出御书房的朱漆大门,被傍晚的凉风一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又湿了一片。
回到尚药局,沈璃的心还在砰砰直跳。慕容翊显然是在试探她,那前朝才人的故事,不知是真是假。但无论如何,她必须尽快查到慈云庵后山的底细,否则迟早会露出破绽。
她正坐在案前思忖,陈司药推门而入。陈司药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宫装,头上戴着素银抹额,见沈璃神色恍惚,眉头微蹙,关切地问:“怎么了?陛下为难你了?”
沈璃犹豫了一下,低声道:“陈司药,您知道慈云庵后山的荒冢吗?”
陈司药的脸色微变,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随即很快恢复平静,摇了摇头:“那里阴森得很,常年不见日头,咱家从不去。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璃见她神色有异,知道她定是知道些什么,却不愿多说。她也不好再追问,只能道:“没什么,只是今日听陛下提起,有些好奇罢了。”
陈司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像是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沈璃,这宫里的事,知道得越少越好。有些地方,这辈子都不要靠近,有些话,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沈璃的心中充满了疑惑。陈司药在尚药局待了二十多年,宫里的秘辛知道不少,她为何对慈云庵后山如此讳莫如深?难道那里真的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次日,沈璃送香时,特意在香囊里多加了三钱檀香。檀香味醇厚绵长,能中和合欢花的甜腻,是慕容翊近日常用的香型。她刚将香囊放在石台上,就听到殿内传来一声 “进来”。
御书房内的光线比昨日明亮些,窗纸都换成了新的,透过天光能看到空中漂浮的细微尘埃。慕容翊正站在案前,手里拿着一卷画轴,见她进来,指了指案上摊开的画:“你看这画如何?”
沈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画上是一片苍茫的雪景,远处的山峦银装素裹,近处的老槐树枝桠横斜,像一只只伸向天空的鬼爪。树下隐约可见一座孤坟,坟前立着块无字碑,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整幅画的笔法苍劲有力,墨色浓淡相宜,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悲凉。
“陛下画得极好。” 沈璃由衷赞叹,她虽不懂画,却也能看出这画中蕴含的功底。
“这是慈云庵后山的雪景。” 慕容翊道,指尖点了点画中的老槐树,“那老槐树,就在这里。你说你在这附近拾得的帕子?”
沈璃的目光落在画上,心中一片冰凉。画中的老槐树歪歪扭扭,树干上有一个巨大的树洞,洞口积着雪,像一张咧开的嘴,十分显眼。若是她真的去过那里,绝不可能不注意到这样一棵奇特的树。
“回陛下,奴婢…… 奴婢记不清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维持镇定。
慕容翊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沈璃的后背渗出冷汗,顺着脊椎缓缓滑落,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她知道自己已经露了破绽,那幅画,分明是在告诉她,他知道她在撒谎。
良久,他才缓缓道:“下去吧。”
沈璃逃也似的离开了御书房,脚步踉跄地穿过回廊,直到走出很远,才敢停下来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心脏像是要跳出喉咙。慕容翊的眼神还在她脑海中盘旋,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斥责,只有一种了然的平静,却比任何惩罚都让她恐惧。
接下来的几日,慕容翊没再召见沈璃,只是让她按时送香。可沈璃却感觉到,监视她的人更多了。她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那无处不在的目光,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包裹,让她喘不过气。
这日夜里,沈璃刚睡下没多久,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窗外的梆子刚敲过三更,正是夜最沉的时候。她披衣起身,疑惑地拉开门,只见李德全神色慌张地站在门口,手里的灯笼晃得厉害。
“沈女史,陛下突发心悸,你快随咱家去御书房!” 李德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往日的从容荡然无存。
沈璃心中一惊,来不及细想,抓起药箱就跟着李德全往御书房赶去。夜色深沉,宫道上寂静无声,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宫道上回荡,显得格外突兀。两旁的宫墙像蛰伏的巨兽,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影子。
赶到御书房时,殿内已是一片混乱。太医院的几位老太医围着软榻,一个个愁眉苦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榻上的慕容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泛着青紫色,呼吸急促而微弱,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随时都会停止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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