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疑未消,影浮现(1/2)
殿门沉重合拢的余音仿佛还在空气中震颤,那木质门扉闭合时发出的 “吱呀” 声,混着铜环碰撞的轻响,在寂静的偏殿里久久回荡,像是在为这场深夜的剖白画上一个沉重的句号。慕容翊离去时那沉重踉跄的脚步声,从殿门处开始,沿着长廊由近及远,每一步都踩在青石板上,发出 “笃笃” 的闷响 —— 那声音起初清晰,带着帝王卸下伪装后的疲惫,后来渐渐变轻,被深宫的寂静彻底吞没,只余下满殿的桐油灯火,在夜风里微微摇曳,将沈璃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偏殿内,沈璃依旧维持着那副悲痛欲绝、摇摇欲坠的姿态。她的双肩微微颤抖,像是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无声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 那泪水是真的,里面裹着沈家百口的冤屈,只是这份悲伤,在帝王离去的瞬间,便成了她精心编织的保护色。她垂着头,长发散落肩头,遮住了大半张脸,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已随着那场倾泻而出的 “哭诉” 被抽干,连站立都需要借着桌角的支撑。
然而,就在门外最后一丝属于帝王的龙涎香气息也消失的瞬间,她脸上那汹涌的、几乎能溺毙人的悲伤,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抹去,瞬间收敛得无影无踪。她微微抬起头,露出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眸 —— 那双眼眸不再有半分脆弱,反而透着异常清冷明亮的光,像寒夜里淬了冰的星辰;紧抿的唇线带着一丝坚毅的弧度,方才的哽咽与颤抖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她轻轻吸了口气,胸腔的起伏变得平稳,指尖也不再颤抖,只剩下一种历经劫难后的沉稳。
沈璃缓缓直起身,走到桌边。红木桌案上还残留着慕容翊的体温,她的指尖轻轻拂过桌面的木纹,最后落在那方被慕容翊遗落在桌上的血帕上。帕子冰凉,带着夜露般的寒意,上面深褐色的血迹早已干涸,却在方才被慕容翊的泪水浸湿,此刻凝成深浅交错的印记,触目惊心。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帕子边缘的磨损处,那里的棉线已经起毛,是常年被攥握留下的痕迹 —— 这是父亲的遗物,是慕容翊愧疚的象征,如今,更成了她手中最关键的棋子,一枚能撬动帝王心防、接近真相的棋子。
“影”……
慕容翊最后留下的这个名字,像一个冰冷的钩子,猝不及防地扎进她刚刚因 “成功” 博取帝王愧疚而略微松懈的心防。她的指尖猛地一顿,瞳孔微微收缩,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 这个 “影”,究竟是什么?是一个人?一个组织?还是某个势力的代号?
他果然没有完全相信她。那份看似坦诚的忏悔和痛苦之下,依旧潜藏着深不见底的帝王疑心。他抛出一个模糊而危险的名字,像扔出一块探路的石头:既要试探她是否知情,看她听到这个名字时的反应;或许…… 也在试探她是否本身就是这 “影” 的一部分?毕竟,她是沈家唯一的幸存者,是那场构陷的直接受害者,若说她与幕后黑手毫无关联,连慕容翊自己恐怕都难以完全相信。
沈璃的心缓缓沉了下去。若沈家之案背后真有这样一个神秘组织在操纵,那它的能量和隐秘程度,将远超她的想象。能轻易构陷手握兵权的镇北将军,能伪造足以以假乱真的书信、账本,能买通证人颠倒黑白;能影响甚至左右新帝的判断,让他在愧疚与疑心间摇摆,最终下旨查办沈家;能在天牢重地精准灭口,连萧珩这样的棋子都能毫不留情地除掉…… 这样的对手,比明面上的柳明远、萧珩之流,要可怕得多。他们像藏在暗处的毒蛇,悄无声息地吐着信子,随时可能给予致命一击。
而她,一个孤身复仇的沈家孤女,没有兵权,没有势力,只有一身医术和满腔恨意,真的能撼动这庞然大物吗?
一丝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让她忍不住打了个细微的寒颤。但她眼底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烧得更旺 —— 敌人越强大,越说明当年的构陷背后藏着更大的阴谋,沈家的冤屈就越重,复仇的意志就越发坚定。慕容翊的疑心,既是危险,也是机会 —— 他既然主动提及 “影”,说明他也开始怀疑这个组织的存在,甚至可能…… 也在暗中调查。若能借帝王之力,找出 “影” 的踪迹,不仅能为沈家昭雪,更能让那些藏在暗处的凶手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窗外极轻微地传来三声叩击声,如同夜鸟啄窗,间隔长短有序 —— 一声长,两声短,这是她与张太医约定的暗号,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会使用。
沈璃心神一凛,迅速收敛所有外露的情绪,快步走到窗边。她没有立刻推开窗户,而是先侧耳倾听窗外的动静 —— 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响,显然张太医已避开了暗卫的耳目。她轻轻拨开窗栓,将窗户推开一条仅容一人说话的缝隙。寒冷的夜风立刻灌入,带着深秋的凉意,吹得烛火剧烈摇曳,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扭曲,像是在跳一场诡异的舞。
窗外的阴影里,低低传来张太医急促的声音,他刻意压低了嗓音,每一个字都透着紧张:“尚宫大人,方才陛下离去时神色极为不佳,李总管已吩咐加派了暗卫守在怡兰轩外围,说是撤去明哨,实则布下了更严密的暗哨,连屋顶和墙角都安排了人,您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在监视之下!还有…… 太医院刚接到柳府的急报,丞相柳明远突发‘急症’,从午后开始昏迷不醒,柳府已连夜请了数位名医入府,可都查不出病因,情况似乎很不妙!”
柳明远突发急症?在这个关键时刻?
沈璃的瞳孔猛地一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是灭口?还是 “影” 组织断尾求生的伎俩?慕容翊刚对她吐露往事,提及柳明远是当年构陷沈家的急先锋,是他呈上了 “通敌书信”,是他在朝堂上煽风点火,如今柳明远就立刻 “病危”?这未免太过巧合,巧合到让人脊背发凉 —— 若柳明远真的死了,当年的构陷案就少了一个关键证人,所有线索都可能就此中断。
“我知道了,多谢张太医及时告知。” 沈璃压低声音,快速回应,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陛下今夜与我谈话时,提及一个名为‘影’的组织,说可能与当年沈家旧案有关。张太医,你在宫中多年,见多识广,可曾听闻过丝毫与此相关的传闻,或是察觉到过异常之事?”
窗外沉默了片刻,张太医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和凝重,显然这个名字对他而言也极为陌生:“‘影’?下官从未听过此名号,宫中也从未有过关于这个组织的记载。但…… 下官仔细回想,这些年宫中确实有诸多难以解释的隐秘之事,当时只当是意外,如今想来,或许都与这所谓的‘影’有关。例如先帝晚年,曾有一位极得信任的老太监,姓刘,是先帝潜邸时就跟着的人,掌管着御书房的钥匙,却在一夜之间突然暴毙,死因记载是‘突发恶疾’,可下官当时去看过,他的脸色发青,嘴角有黑血,不像是寻常病症;又比如,三年前,一位试图弹劾柳相贪污军饷的御史,姓赵,在奏折呈上前夜,全家离奇失踪,府中财物完好,门窗也没有被撬动的痕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这些事,当时都被压了下来,不许外传,若真有这样一个组织,其能量定然通天彻地,连宫中之事都能随意操控。”
果然!沈璃心中寒意更盛。柳明远的 “急症” 和 “影” 组织的浮现,几乎同时发生,绝非偶然。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操纵,目的就是为了掩盖当年的真相,除掉柳明远这个可能暴露的 “棋子”。
“我明白了。柳相那边,还请张太医多费心留意,若有任何新的消息,无论是病情变化,还是柳府的异常动静,都请及时告知我。” 沈璃沉声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此事关系重大,或许还牵扯到更多人的性命,绝不能掉以轻心。”
“下官明白,尚宫大人放心,下官会亲自盯着柳府的消息,一有动静便会设法通报。” 张太医的声音顿了顿,又补充道,“尚宫大人万事小心,如今暗卫盯得紧,您行事务必谨慎,切勿暴露破绽。”
“我会的。” 沈璃应道,轻轻将窗户合拢,重新插好窗栓。她背靠着冰冷的窗棂,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夹袄渗到皮肤上,让她更加清醒。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提醒她 —— 慕容翊的愧疚与怀疑,“影” 组织的浮出水面,柳明远的突然 “病危”…… 所有线索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危险的网,而她正站在网的中心,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接下来的几日,乾清宫的气氛变得极其微妙,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慕容翊果然撤去了偏殿外明晃晃的看守,那些穿着铠甲、手持长枪的侍卫消失不见,连廊下的值守太监也换成了平日里负责洒扫的小太监,看似给了她极大的自由。不仅如此,他还多次派李福全送来赏赐 —— 有江南进贡的绫罗绸缎,色泽鲜亮,质地柔软,是宫中贵人才能享用的珍品;有西域进贡的珍玩补品,如夜明珠、人参、鹿茸,每一件都价值不菲;甚至还有几本孤本古籍,是从内库中调出来的,书页泛黄,却保存完好。
李福全每次来传旨送东西,脸上都堆着比以往更殷勤三分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言语间极尽恭敬,一口一个 “陛下挂念尚宫大人身子,怕您在偏殿住得不适”、“尚宫大人若是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小的,小的一定尽快办妥”,态度热络得仿佛她是宫中最受宠的妃嫔。
但沈璃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目光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她偶尔推开窗户,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能瞥见远处廊柱后一闪而过的玄色衣角 —— 那是暗卫的服饰,材质特殊,在阳光下会泛着淡淡的光泽;夜间她稍有动静,比如起身喝水、翻书,便能听到极轻微的、不属于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在殿外快速移动,脚步轻盈,落地无声,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暗卫在暗中监视。慕容翊将她放在了一个看似更自由、实则被更高规格 “保护”(监视)起来的位置上,像看管一件珍贵却危险的宝物,既想靠近,又怕被刺伤。
他再没有深夜前来,但几乎每日都会召她去乾清宫正殿问话。问话的内容不再局限于御药房的事务,比如药材的储备、太医的调配,而是变得天马行空,涉及书画、史书、朝政,甚至边关军务,每一次对话都像是一场不动声色的较量。
有时是品评一幅前朝古画。那是一幅《富春山居图》的仿品,画中山水连绵,笔法细腻,慕容翊会指着画中的隐士,状似无意地问她:“沈尚宫觉得这画中隐士,是真心归隐,厌倦了朝堂纷争,还是故作清高,待价而沽,等着君王征召?” 他说话时,目光并未落在画上,而是锐利地捕捉着她最细微的反应 —— 她的眼神变化、嘴角弧度,甚至是指尖的小动作,都不肯放过。
沈璃心中清楚,他问的不是画中的隐士,而是在试探她的心思 —— 她是否像这隐士一样,看似安分守己,实则暗藏野心,等着时机成熟便露出獠牙。她垂下眼睫,露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片刻后才缓缓答道:“回陛下,奴婢愚钝,看不懂画中深意。但奴婢觉得,人各有志,有人偏爱山林之乐,有人执着于家国天下,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或许只有本人知晓。就像这画,不同的人看,便有不同的心境,强求不得。” 她的回答不偏不倚,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既展现了 “尚宫” 的温婉,又隐藏了真实的想法,让慕容翊无从挑错。
有时是讨论一段史书。慕容翊会随手翻到《史记?淮阴侯列传》,指着韩信功高震主、最终被吕后诛杀的段落,轻声念出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然后淡淡问她:“依你看,韩信之死,是君王负了臣子,忌惮他的兵权;还是臣子生了异心,忘了君臣本分,自取灭亡?”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仿佛在借古人之事,探寻她对 “君臣”、“忠奸” 的看法,进而判断她对自己是否忠诚。
沈璃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她知道,慕容翊是在暗示沈家 —— 父亲当年手握兵权,是否也像韩信一样,因 “功高震主” 而被构陷?而她,是否会像韩信的旧部一样,心怀怨恨,伺机报复?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惋惜:“陛下,奴婢只读过大略的史书,不敢妄议古人。但奴婢记得父亲曾说过,君臣之间,贵在信任。若是君王猜忌,臣子惶恐,再好的社稷也难稳固;若是臣子忠诚,君王开明,方能共创盛世。韩信之事,或许是时代的遗憾吧。”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 “信任”,既暗合了父亲的忠诚,又不动声色地提醒慕容翊,当年的构陷或许源于他的猜忌,让他心中的愧疚再次泛起,同时又避免了直接评价是非,不给任何可乘之机。
甚至有一次,他拿出一份边关传来的奏折,奏折上写着漠北的某个部族暗中调动频繁,兵力集结在边境,似有异动。他将奏折放在沈璃面前,语气随意地询问她的看法:“这些蛮族,向来反复无常,时而臣服,时而叛乱,难以驯服。如今他们异动频频,不知是真的想侵犯边境,还是故意试探朕的反应。沈尚宫若有良策,不妨直言。”
沈璃的心猛地一紧 —— 边关军务向来是帝王亲掌,连朝中重臣都未必能轻易置喙,慕容翊却让她一个尚宫发表看法,显然不是真的想听她的计策,而是在试探她是否关注军务,是否与边境势力有联系,甚至是否想借边境之乱达成自己的目的。她快速扫了一眼奏折上的内容,随即垂下头,语气带着一丝惶恐和谦逊:“陛下,边关之事事关重大,奴婢一介女子,从未接触过军务,不敢妄言。奴婢相信,陛下有朝中重臣辅佐,有边关将士守护,定能妥善处置,保边境安宁。” 她的回答既表达了对帝王的信任,又凸显了自己的 “无知”,彻底避开了慕容翊设下的陷阱。
每一次问话,都是一场无声的较量。沈璃心知肚明,慕容翊是在用这种方式,从各个角度试探她的心思、她的见识、她隐藏的目的。她必须时刻绷紧神经,像走钢丝一样小心翼翼:回答既要展现出符合她 “尚宫” 身份的见识,不能显得太过愚笨,否则会被怀疑是刻意伪装;又不能过于锋芒毕露,否则会被认为野心勃勃;既要显得对朝政军事懵懂无知,符合她 “罪奴出身” 的经历;又不能完全一无所知惹人生疑,毕竟她是镇北将军的女儿,耳濡目染之下,不可能对家国之事毫无了解;最重要的是,绝不能流露出任何对权力、对复仇的渴望,否则之前所有的伪装都将前功尽弃。
她就像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惊险万分。往往一次问话下来,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夹袄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但她从不敢表现出半分疲惫,始终维持着恭谨温婉的姿态,直到退出乾清宫,回到偏殿,才能卸下所有伪装,靠着门板大口喘气,感受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慕容翊,始终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他有时会因她某个 “天真” 的回答而微微蹙眉,像是对她的 “无知” 感到失望;有时又会因她某句巧合切中要害的话而目光微凝,像是在重新审视她的身份;有时还会在她回答后沉默良久,手指摩挲着龙案上的纹路,眼神复杂难辨。他对她的怀疑,显然并未因那夜的 “坦诚” 而消减,反而因为 “影” 组织的浮现和柳明远的变故,变得更加复杂难辨 —— 他既希望她是无辜的,能帮他找出 “影” 的踪迹;又害怕她是 “影” 的棋子,会将他拖入更深的阴谋。
这日午后,秋阳正好,透过乾清宫的窗棂,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慕容翊批阅奏折间歇,再次传旨召见沈璃。她奉命赶到时,看到他并未像往常一样坐在龙案后,而是负手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几株在寒风中摇曳的枯竹。那些竹子的叶子早已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风中发出 “簌簌” 的声响,像是在低声呜咽。
“沈璃,” 他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仿佛被连日的疑云和政务压得喘不过气,“朕近日总在想一个问题。你说,这世间最难测的是什么?”
沈璃心中警铃微作,她知道,真正的试探又来了。她微微躬身,语气恭敬而谦逊:“回陛下,奴婢愚见,人心最难测。俗语云,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便是亲近之人,也未必能完全知晓其心中所想,更何况是陌生人。”
慕容翊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古井深潭,深邃而复杂,落在她身上。那目光里有探究,有怀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他轻轻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淡:“是啊,人心难测。那你说,一个人若是背负血海深仇,隐忍多年,受尽苦楚,她最想做的是什么?”
来了!他终于还是问到了复仇!沈璃垂下眼睫,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锐利,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怅惘,像是在感慨他人的命运,又像是在诉说自己的心声:“奴婢不知他人如何想。但若换做奴婢…… 或许只求一个真相,求一个公道。让死去的亲人得以安息,让蒙冤的家族得以昭雪,让生者…… 能放下过去,求得一份释然。” 她巧妙地将 “复仇” 替换成了 “真相” 和 “公道”—— 前者带着攻击性,容易引起警惕;后者则显得温和而无害,既符合她 “孤女” 的身份,又能勾起慕容翊的愧疚,让他觉得她的诉求并不过分。
“释然?” 慕容翊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那笑容里有嘲讽,有无奈,还有一丝自嘲,“说得容易。仇恨如同毒火,一旦在心中点燃,便会烧灼五脏六腑,日夜不得安宁,岂是那么容易释然的?更何况,若这仇家势力庞大,根深蒂固,甚至…… 超乎你的想象呢?”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到她灵魂最深处,“她会不会为了复仇,选择与虎谋皮?会不会…… 借助另一股黑暗的力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哪怕那力量同样危险,甚至可能反噬其身,让她万劫不复?”
沈璃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重锤击中。他果然在怀疑她与 “影” 有所牵连!他在暗示,她为了复仇,可能不惜与那个神秘组织合作,甚至可能本身就是 “影” 的一员,接近他就是为了实施更大的阴谋!
她立刻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愕和一丝被冒犯的委屈,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带着一丝激动,像是被这个可怕的假设深深伤害了:“陛下何出此言?奴婢虽愚钝,也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父亲一生忠直,为官清廉,最恨宵小之辈、阴谋诡计,临终前还叮嘱我们要守正心、走正途。若奴婢为了复仇而投身黑暗,与那些构陷沈家、滥杀无辜的仇人何异?岂非玷污了父亲的一世清名?岂非辜负了父亲用性命换来的忠诚?奴婢…… 奴婢万万不敢有此念头!” 她说得情真意切,每一个字都带着对父亲的敬重和对 “黑暗” 的排斥,甚至微微提高了音量,像是在为自己辩解,又像是在坚守心中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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