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密档焚,疑云深(1/2)

紫宸殿内的空气像被浸了水的棉絮,沉得让人喘不过气。龙涎香的气息是陈年的,带着老紫檀木的沉郁,丝丝缕缕缠绕在殿柱的盘龙雕刻上,而药味则锐利得多 —— 苦艾的清苦、当归的辛香,还混着甘草的微甜,两种气味在空气中角力,最终揉成一团令人窒息的滞闷。殿角的鎏金铜漏里,水珠 “滴答、滴答” 地落在铜盘上,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尖上,像是在为龙榻上那具微弱的生命倒计时。

慕容翊陷在明黄色的锦被里,锦缎上绣着的缠枝莲纹在宫灯的光晕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却衬得他脸色愈发灰败。他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垂在眼下,形成一道浅淡的阴影,睫毛根根分明,却毫无生气。他的皮肤是一种病态的苍白,透着青灰色,嘴唇干裂起皮,像久旱的土地,只有胸口极其轻微的起伏 —— 那起伏太浅了,浅到需要凑得极近,才能看到锦被边缘随着呼吸微微颤动,证明这位九五之尊尚未完全断绝气息。

外间的耳房里,三名太医各有各的焦躁。孙鹤年坐在梨花木椅上,手里捏着一本翻得卷边的《黄帝内经》,书页上满是他早年批注的朱色小字,可他的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而是时不时飘向内殿的方向,眉头皱得能夹碎蚊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把原本就毛糙的纸边搓得更碎。李太医则在青砖地上来回踱步,他的皂色官靴底蹭过地砖,发出 “沙沙” 的轻响,每走三步就会顿一下,指尖捻着袖口的暗纹,像是在盘算什么,又像是单纯的不安。最年轻的陈太医趴在案上,对着一张脉案草图写写画画,狼毫笔蘸了墨,却半天没落下一笔,只在宣纸上留下几个墨点,最后干脆把笔扔在案上,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像叹息。

而赵德全的心腹太监老王,就像一尊被钉在朱红殿柱旁的雕像。他穿着深蓝色的太监服,领口和袖口浆洗得发白,双手交叠放在腹前,腰弯得恰到好处,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可若是仔细看,会发现他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里,瞳孔始终保持着警惕的收缩,目光像蛛丝一样,悄无声息地缠在内殿的每一个角落 —— 沈璃喂药的动作、慕容翊的呼吸频率、甚至耳房里太医们的窃窃私语,都被他收进眼底。这是赵德全的死命令:盯紧沈璃,盯紧陛下的每一次呼吸,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沈璃刚刚结束一轮喂药。她端着一只錾花银碗,碗沿上刻着细小的缠枝莲纹,碗里的药汤还冒着微弱的热气,散发出苦艾和当归的混合气味。她用一把小巧的银勺,舀起半勺药汤,手腕微微倾斜,让药汤顺着勺边缓缓流到慕容翊唇边。帝王的嘴唇太干了,药汤刚碰到唇角,就有几滴顺着缝隙渗出来,滴在明黄色的锦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像落在雪地上的墨点。

沈璃立刻放下银碗,从托盘里拿起一块浸过温水的细软棉布 —— 那是她特意挑的江南云锦织的布,质地柔软,不会划伤慕容翊干裂的皮肤。她轻轻擦拭着他的嘴角,动作慢得像在打理一件稀世珍宝,指尖触碰到他皮肤时,能感觉到那层薄薄的皮肤下,骨骼的轮廓,还有微弱的脉搏跳动。可她的内心却像结了冰的湖面,一片冷漠 —— 就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当年一道圣旨,毁了沈家满门,让她在掖庭熬过十年暗无天日的日子。她擦过慕容翊下巴上的胡茬,那胡茬刚冒出来,扎得棉布微微发响,让她想起父亲当年也是这样,每天清晨都会用剃须刀刮胡子,胡茬划过刀片的声音,是她童年记忆里最熟悉的声响之一。

喂完药,她将锦被轻轻向上拉了拉,掖好被角,确保被子边缘贴合慕容翊的脖颈,没有风灌进去。然后,她转过身,对耳房里的孙鹤年和殿柱旁的老王微微颔首,声音放得极轻,轻得像一阵风,生怕惊扰了 “静养” 的帝王:“孙院判,王公公,陛下刚服了药,药力需要时间吸收,此刻最忌打扰。我去偏殿整理一下陛下私库的旧档,前几日翻找时,好像看到过几册永和年间的医案,里面记载了先帝处理梦魇之症的方子,或许能对陛下的病情有帮助。若陛下有任何动静,比如呼吸变重、手指动弹,还请即刻唤我。”

这是她近五日来养成的 “惯例”。自从慕容翊昏迷后,她就以 “寻找古方” 为由,向赵德全申请翻阅紫宸殿偏殿的陈年旧物。赵德全一来觉得她 “忠心可嘉”—— 毕竟在所有人都慌作一团时,还有人想着为陛下找药方;二来也想让她离帝王的核心区域远些 —— 沈璃近身伺候多日,知道的私密太多了,让她去偏殿整理旧档,既能让她有事可做,又能减少她与外界的接触,一举两得。赵德全爽快地答应了,只叮嘱老王 “多留意些,别让她乱动不该动的东西”。没人知道,沈璃真正的目的,是寻找那些被慕容翊刻意隐藏起来的、与当年沈家案、永和政变相关的关键证据 —— 她始终坚信,帝王的私库深处,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些秘密,是她为沈家平反的唯一希望。

偏殿与主殿仅一墙之隔,却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如果说主殿是压抑的肃穆,那偏殿便是沉寂的荒芜。殿门推开时,发出 “吱呀 ——” 一声老旧的声响,门轴里的木芯因为常年缺乏润滑,摩擦时发出干涩的呻吟,像是一位老人在叹息。殿内没有点灯,只有几缕微弱的天光从高窗的格栏中透进来,高窗很高,离地面有丈余,窗格是菱形的,天光穿过窗格,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菱形光影,光影里满是飞舞的灰尘,像是被困在这座偏殿里的魂魄,无处可去。

空气中的气味也变了。没有了主殿的龙涎香和药味,取而代之的是陈年木料的朽味 —— 那是箱笼常年堆放,木头受潮后散发的味道,带着一丝霉味;还有灰尘的干燥味,吸进鼻子里,能感觉到细小的颗粒蹭过鼻腔黏膜;最淡的是樟木的香气,那是用来存放纸张的箱笼散发的,樟木能防虫蛀,所以宫里的旧档大多用樟木箱装着,只是这香气太淡了,被朽味和灰尘味盖过,只有凑近箱笼才能闻到,却也让这偏殿更添了几分时光的厚重感。

沈璃反手关上殿门,门轴再次发出 “吱呀” 的声响,然后 “咔嗒” 一声,门闩落下,将主殿的药味与声响彻底隔绝在外。她站在殿门口,闭上眼睛,适应了片刻昏暗的光线 —— 偏殿太暗了,眼睛需要时间调整,才能看清远处的东西。等她睁开眼时,目光快速扫过殿内的景象: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箱笼堆叠在墙边,从殿门一直堆到殿尾,像一堵堵木质的墙。

最靠近门口的是几个梨花木箱子,表面雕着简单的缠枝莲纹,只是常年的摩擦,让花纹的凸起处变得光滑,有的地方甚至磨掉了木头的本色,露出里面浅色的木芯。中间的是普通的榆木箱子,榆木质地坚硬,却不如梨花木名贵,箱子的边角处有不少磕碰的痕迹,有的地方还裂了缝,用铜片钉着加固,显然是当年搬运时不小心撞的。最里面的是几个巨大的紫檀木柜,柜门紧闭,柜门上的铜环挂着生锈的锁,锁孔里积满了铜绿,显然已经多年未曾开启,柜身的紫檀木因为氧化,颜色变得更深,像墨色的石头。

箱笼上大多贴着泛黄的标签,标签是用桑皮纸做的,质地粗糙,用毛笔写着年份和内容,字迹有的工整,有的潦草,都是不同时期太监的手笔。比如一个梨花木箱子上的标签,写着 “永和三年起居注”,字迹娟秀,是当年司礼监的笔帖式写的;一个榆木箱子上的标签,写着 “天启元年赏赐名录”,字迹粗犷,带着几分力道,应该是个年轻的小太监写的;还有一个紫檀木柜上的标签,写着 “先帝御笔手稿”,字迹苍劲,是先帝慕容恒的笔迹,只是标签已经快掉了,只剩下一角粘在柜门上,风一吹就轻轻晃动。

沈璃没有浪费时间,她的目标极其明确 —— 永和七年到永和九年的箱子。那三年,是沈家由盛转衰的关键:永和七年,父亲沈巍还在镇国将军任上,率军平定漠北叛乱,深得先帝信任;永和八年,父亲被召回京城,从此开始受到排挤;永和九年,永和政变爆发,沈家被构陷通敌叛国,满门抄斩。这三年的任何旧档,都可能藏着她要找的真相。

她沿着墙边,一个个查看箱笼上的标签,手指偶尔会拂过箱面的木纹,感受着岁月留下的痕迹。梨花木的纹理细腻,像人的皮肤;榆木的纹理粗糙,带着明显的年轮;紫檀木的纹理致密,摸起来像玉石。她的指尖能感觉到箱面上的灰尘,薄薄一层,蹭在指尖,留下灰色的痕迹。

“永和五年,漕运账目……” 她看到一个榆木箱子上的标签,摇了摇头,永和五年太早了,与沈家案无关。“永和六年,后宫赏赐记录……” 另一个梨花木箱子的标签,她也略过了,后宫的事与军政无关。“永和七年,兵部奏疏副本……” 终于,她在一堆堆叠得极高的箱笼后面,找到了一个贴着 “永和七年” 标签的榆木箱子。这堆箱笼堆得有两人高,最上面的箱子几乎碰到了殿顶的横梁,她踮起脚尖,伸手抓住最上面那个小箱子的把手,用力一拉,箱子 “咚” 的一声落在地上,灰尘被震得飞扬起来,呛得她咳嗽了两声。

她蹲下身,打开箱子上的铜锁 —— 这锁很简单,一拧就开。箱子里面铺着一层油纸,油纸已经泛黄发脆,掀开油纸,里面全是兵部的奏疏副本,用麻线装订成册,每册的封面上写着奏疏的日期和上奏人。她随手拿起一册,翻开一看,内容大多是关于边境防务的,比如 “漠北蛮族异动,请求增兵”“军粮运输延误,请求问责”,都是些寻常的军务,没有任何异常。

她又在旁边找到了一个贴着 “永和八年” 标签的榆木箱子,这个箱子更重,她费了些力气才搬下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当年的灾情记录和赈灾拨款的账目,记录得很详细,比如 “江南水灾,拨款五十万两赈灾”“山东旱灾,减免赋税三年”,依旧是无关紧要的内容。

沈璃没有气馁。她知道,真正重要的东西,绝不会放在这么容易找到的地方。慕容翊若是想隐藏秘密,一定会把证据藏在最不起眼、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角落。她沿着墙根继续往前走,走到偏殿最里面的角落 —— 这里是整个偏殿光线最暗的地方,天光几乎照不到,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靠在墙边,像是被遗忘了许久。

她走近了些,才看清那是一个樟木箱子。这个樟木箱子比其他箱子小一些,约莫半人高,一尺宽,表面没有任何雕刻,只有一层简单的清漆,却因为年代久远,漆皮已经开裂、剥落,露出里面深褐色的木质,木质上能看到明显的年轮,一圈圈的,像时光的印记。箱子上没有像其他箱笼那样贴着详细的标签,只有在箱盖的铜锁旁,用朱砂写着两个小字 ——“永封”!

“永封” 二字,字体遒劲,笔画之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像是用极重的力道写上去的,笔尖划过木头的痕迹还清晰可见。朱砂的颜色已经暗淡,不再是鲜红,而是一种暗红,像干涸的血,凝固在木质上,让沈璃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一股难以言喻的直觉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四肢百骸 —— 就是这个箱子!这里面,一定藏着非同寻常的东西!很可能就是与当年政变、与沈家案相关的、慕容翊不愿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她强压下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激动,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外间隐约传来孙鹤年咳嗽的声音,那咳嗽声很轻,带着老年人的虚弱;还有老王走动的轻微声响,是他的靴子蹭过地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显然他还在主殿的范围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 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主殿的帝王身上,没人会注意到这个偏僻角落里的动静。

机会千载难逢!慕容翊深度昏迷,连眼皮都动不了;赵德全忙着周旋朝堂各方势力,皇后和大皇子都在拉拢他,他根本没精力管偏殿的事;老王虽在留意,却也不可能时刻盯着偏殿,他还要应付主殿的各种杂事。这是她唯一能打开这个箱子的机会!

沈璃不再犹豫。她抬起手,从发间取下一根乌木发簪。这根发簪是沈家的旧物,簪身纤细,只有手指粗细,却是用千年乌木制成的,坚硬无比,即使弯折也不会断。簪尖被精心打磨过,锋利却不易察觉,像是一根细小的针。当年,沈家有一位姓叶的老锁匠,是父亲的好友,叶老锁匠无儿无女,父亲待他如兄长,他便把一身开锁的手艺传给了沈璃,还说 “世间没有打不开的锁,只有找不对机括的人”。这根发簪,便是叶老锁匠当年亲手为她特制的,簪身上还刻着细小的 “叶” 字,藏在簪尾的暗处,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把它藏在发间,从未离身,也从未用过,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

她走到樟木箱子前,蹲下身,膝盖碰到地面的灰尘,留下两个浅浅的印子。她将发簪尖端小心翼翼地探入铜锁的锁孔 —— 铜锁已经生锈,锁孔里积了不少灰尘和铜绿,她轻轻转动发簪,将灰尘一点点清理出来,动作极轻,生怕发出任何声响。发簪的尖端触碰到锁芯内部的机括时,传来一丝细微的触感,像碰到了一片薄铜片。她屏住呼吸,凭借着记忆中叶老锁匠教过的技巧,用发簪尖端轻轻拨动那片铜片 —— 机括很灵敏,稍微一用力就会转动,她需要精准地找到那个 “卡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偏殿里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沉重而急促,像是要蹦出胸腔,撞击在箱笼上,发出回声。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期待 —— 她离真相,或许只有一步之遥。这么多年来,她无数次在梦里看到父亲被押上刑场的场景,听到哥哥喊 “璃儿活下去” 的声音,这些画面支撑着她熬过掖庭的日子,而现在,她终于要触碰到真相了。

“咔哒。”

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脆响,从铜锁内部传来。那声音很轻,像是一片薄纸落在地上,却在沈璃的耳中格外清晰。她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涌上一股狂喜 —— 铜锁,开了!

她缓缓掀开樟木箱子的箱盖,箱盖很沉,需要用两只手才能抬起,木质与木质摩擦,发出 “嘎吱” 的轻响。箱盖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墨锭和焦糊的怪异味道扑面而来 —— 陈旧纸张的味道是干燥的,带着草木的气息;墨锭的味道是浓郁的,带着松烟的清香;而焦糊味则是刺鼻的,带着燃烧后的炭味,三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这味道让沈璃皱了皱眉,却也让她更加确定,箱子里的东西,经历过不寻常的变故。

箱子里面,并非她预想中整齐叠放的卷宗,而是一堆杂乱无章、似乎被人仓促塞入的纸张。大部分纸张都呈现出不正常的焦黄色,边缘卷曲、破损,有的地方甚至只剩下一半,纸面上还有黑色的焦痕,像是被大火烧过,又被人匆匆扑灭。有的纸张已经脆化,轻轻一碰,就有碎屑掉下来,落在箱底,发出 “沙沙” 的轻响,仿佛随时都会化为灰烬。

沈璃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她屏住呼吸,用指尖轻轻捏起最上面的一张纸。纸张脆弱得像是蝉翼,薄得能看到光线,她不敢用力,只能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着纸张的边缘,小心翼翼地展开。纸面上的墨迹已经暗淡,有的地方因为受潮晕开,有的地方因为高温碳化,变得漆黑一片,却依旧可以辨认出上面的字迹 —— 这是一份 “认罪书” 的残片!

残片上的字迹是楷书,却写得潦草而扭曲,笔画有的粗有的细,有的地方甚至因为手抖而断开,显然是在极度慌乱或被迫的情况下写的。内容只剩下片段,却足以让沈璃的心脏狂跳:“…… 臣受…… 胁迫…… 不得已…… 构陷…… 镇国将军沈…… 通敌叛国…… 所列罪证…… 皆为伪造…… 实乃……‘影’…… 所迫……”

“影” 字后面的内容,被烧毁了,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焦洞,洞的边缘还带着未烧透的纸纤维,像一圈黑色的绒毛。但仅仅是这几个字,就像一道惊雷,在沈璃的脑海里炸开!“影” 组织!果然与沈家案有关!父亲当年是被 “影” 胁迫的人构陷的!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纸张的边缘被捏出了褶皱,她强忍着泪水,不让自己哭出来 ——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需要冷静,需要看完所有的残页。

她强压下激动,将这张残片轻轻放在一旁,继续翻看下面的纸张。第二张是一份 “供状”,来自一名中低级将领,字迹是粗犷的行书,笔画有力,却带着一股慌乱,内容是关于永和政变当晚的情况:“…… 天启九年七月十五夜,臣奉命…… 率三百人…… 截杀一支试图靠近皇城的‘不明队伍’…… 队伍旗号为玄鸟(沈家的族徽)…… 事后才知…… 此乃沈家部曲…… 试图入宫勤王…… 上峰指令含糊…… 只说‘格杀勿论’…… 事后察觉…… 似有第三方势力插手…… 混淆视听……”

在 “第三方势力” 几个字旁边,有用另一种笔迹 —— 更潦草、更急促的笔迹 —— 写下的批注:“疑为‘影’幌,借刀杀人。”

这行批注的字迹,沈璃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那字迹很潦草,像是在匆忙中写的,笔画之间没有章法,却带着一股熟悉的力道。她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突然想起 —— 这像是慕容翊年轻时的笔迹!当年她在沈家书房里,见过先帝赏赐给父亲的慕容翊的手书,字迹就是这样,潦草却有力,带着一股年轻人的锐气。难道这批注是慕容翊写的?这是否意味着,他当年就知道 “影” 组织的存在?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供状印证了她多年的猜测:永和政变当晚,沈家并非 “通敌”,而是父亲派部曲入宫勤王,却被人截杀,而背后操纵这一切的,很可能就是 “影” 组织!他们借朝廷的手,除掉了忠心耿耿的沈家,扫清了他们夺权的障碍!

她继续往下翻,更多的残页被她展开:有的是官员的书信残片,信纸是江南的宣纸,带着淡淡的竹香,上面写着 “金玉堂近日异动频繁,似在囤积粮草,码头漕船夜间往来不断,不知运的是什么”;有的是账目残页,用毛笔写在麻纸上,记录着 “每月初三,漕船至城西私港,交接‘货物’,无账目记录,经手人皆为金玉堂心腹”;还有几张纸张上,没有文字,只有一些奇怪的符号和残缺的图案 —— 有一个反复出现的、类似鸟喙的简化图案,线条凌厉,像一只俯冲的枭鸟,让沈璃瞳孔骤缩,这与慕容翊之前提到的 “夜枭” 面具何其相似!而在鸟喙图案旁边,还有一些零散的词语,用炭笔写的,有的被烧得只剩下一半,如 “漕运”“私港”“金玉堂”“漠北”,这些词语像一颗颗珠子,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与她正在调查的线索严丝合缝地对应上了!

这些被焚毁大半的残页,就像一块块破碎的拼图,虽然残缺不全,却无比清晰地指向了一个令人心惊的事实:当年沈家被构陷、永和政变爆发,背后确实存在一个隐藏在更深处的黑手 ——“影” 组织!这个组织不仅操纵官员构陷忠良,还与江南漕运、金玉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可能在暗中勾结漠北蛮族,囤积粮草和军火,图谋不轨!

更让沈璃震惊的是,这些残页为何会被慕容翊收藏在 “永封” 的箱子里?这是否意味着,当年慕容翊并非完全掌控局面?他或许在政变后察觉到了疑点,派人调查,查到了 “影” 组织的存在,甚至收集到了这些证据,却因为某种原因,未能公开,反而将它们封存起来,贴上 “永封” 的标签,藏在偏殿的角落里?

那又是谁焚毁了这些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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