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密档焚,疑云深(2/2)
是慕容翊自己吗?为了掩盖某些他不愿为人知的秘密?比如,他明知沈家是被构陷,却为了巩固自己刚到手的皇权,选择牺牲沈家,让沈家成为政变的 “替罪羊”?或者,他在调查 “影” 组织的过程中,遭到了对方的威胁 —— 比如 “影” 掌握了他当年参与政变的某些把柄,或者抓住了他的软肋 —— 被迫中止调查,并亲手焚毁了大部分证据,只留下这些无关痛痒的残片,作为对自己的警示,提醒自己 “影” 组织的可怕?
又或者,是 “影” 组织的人潜入了紫宸殿的偏殿,焚毁了最关键的证据?毕竟 “影” 组织在宫中安插了不少眼线,连御书房都能渗透,潜入偏殿并非不可能。他们焚毁证据,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踪迹,让沈家案永远成为谜案,让 “影” 组织能够继续在暗中活动,操纵朝政?
无数的疑问像潮水般涌入沈璃的大脑,让她既感到一种接近真相的兴奋 —— 多年的冤屈终于有了洗刷的希望,父亲和哥哥的清白终于有了证明 —— 又涌起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最关键的证据已经被焚毁,剩下的残页虽然能证明 “影” 的存在,却不足以作为扳倒 “影” 组织和为沈家平反的铁证!就像一个渴极了的人,终于看到了一眼泉水,却发现泉眼已被巨石堵死,只渗出几滴湿润,根本无法解渴!
她不甘心地继续在箱子里翻找,指尖掠过一张又一张焦脆的纸页,发出窸窣的声响,在寂静的偏殿内显得格外清晰。她希望能找到一张未被完全焚毁的纸张,哪怕只是多一个名字、多一个日期、多一个地点,都是线索。她的指尖划过一张较完整的纸,这张纸只烧了边角,中间的内容还在,上面写着 “金玉堂三当家刘鸿,与漠北蛮族首领巴图有书信往来,约定秋收后交接‘货物’”,“货物” 二字被圈了起来,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鸟喙图案!这是重要的线索!刘鸿果然与 “影” 有关!
就在她准备把这张纸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时!
“吱呀 ——”
偏殿那扇厚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道微弱的光线从缝隙中透进来,落在地面上,形成一道细长的光影,光影里满是飞舞的灰尘,像一条金色的线,瞬间刺穿了偏殿的沉寂!
沈璃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又猛地冻结!有人来了!
是谁?是赵德全吗?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比如她在偏殿待的时间太长,亲自来查看?还是孙鹤年或李太医,因为主殿没事,过来找她?又或者…… 是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影” 组织的眼线?他们是不是发现了她在翻动这些残页,特意来灭口的?
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和多年在掖庭险境中磨砺出的冷静,让她瞬间做出了反应!她几乎想都没想,以快得惊人的速度,将手中那张写有刘鸿和鸟喙图案的残页,迅速塞回箱底,用其他残页盖住,然后用手肘轻轻一推,将散落在外面的几张残页也推回箱子里,紧接着,“啪” 的一声,将樟木箱子的箱盖重重合上!那声 “咔哒” 轻响,是她用巧劲将铜锁的锁舌瞬间扣回的声音 —— 多年的开锁练习,让她对锁的结构了如指掌,闭着眼睛都能准确地找到锁舌的位置,轻轻一按就能扣上。
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快得像是一场幻觉!她甚至来不及将樟木箱子推回原来的角落,只能就势跪坐在箱子旁边,背对着殿门,双手假装正在整理旁边另一个敞开的、放着永和年间普通起居注的榆木箱子。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蹦出喉咙,额角瞬间沁出的冷汗,沿着鬓角滑落,滴在衣襟上,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脚步声很轻,带着一丝迟疑,从殿门口缓缓靠近。那脚步声踩在铺着青砖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沈璃的心上,让她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断裂。她能感觉到来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那人的呼吸声也越来越清晰,是一种轻微的、带着老年人气息的呼吸 —— 不是年轻人的急促,也不是赵德全的沉稳,更像是…… 老王!
沈璃强迫自己稳住呼吸,手指刻意模仿出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 —— 她从榆木箱子里抽出一本起居注,书页因为常年存放而变得脆硬,翻动时发出 “哗啦” 的轻响,她动作缓慢而 “专注”,一页一页地翻看,目光落在书页上,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在对旧档的整理中,对身后的来人毫无察觉。她的头垂得更低,长发垂落在脸颊两侧,像两道黑色的帘子,遮住了她微微发白的脸色和眼底的慌乱,也遮住了她身后的樟木箱子。
她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她的背上,带着审视和探究。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像一根细细的针,轻轻刺着她的皮肤,让她如芒在背。来人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在观察她的每一个动作,寻找她 “偷懒” 或 “乱动” 的破绽。沈璃甚至能感觉到那人的目光扫过她手边的榆木箱子,落在敞开的书页上,停留了片刻,又移开,扫向她身后的方向 —— 那里,就是樟木箱子的位置!
沈璃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翻动书页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她在心里快速盘算:如果来人真的是老王,他发现了樟木箱子的异常吗?他会不会走过来查看?如果他走过来,她该怎么办?是继续假装整理,还是找借口拦住他?
片刻的寂静,如同凌迟般漫长。沈璃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粗重而急促,与翻书的细微声响形成鲜明的对比,在空旷的偏殿里显得格外突兀。她的手心全是冷汗,攥着书页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书页的边缘被捏得皱了起来。
终于,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 果然是老王!“沈尚宫,” 老王的声音带着一丝讨好的谦卑,尾音微微上扬,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陛下那边似乎脉象有些变化,周太医说…… 说陛下的脉搏比刚才弱了些,跳得也慢了,请您过去瞧瞧,看是不是刚才的药里有什么不妥,或者需要调整方子。”
原来是主殿那边有情况!沈璃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但警惕并未完全消除。赵德全让老王盯着她,老王必然不敢擅自离开主殿,此刻他来请她,一定是主殿那边真的有情况,孙鹤年或周太医慌了神,才让他来叫人。但也不排除是赵德全故意支开她,想让老王趁机查看偏殿,看看她有没有乱动东西。
她缓缓站起身,转过身时,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恰到好处的表情 —— 带着些许被打扰的不悦,眉头微微皱起,嘴角抿着,像是在可惜被打断的工作;又夹杂着对帝王病情的担忧,眼神里带着一丝急切,仿佛听到陛下有恙,立刻就想赶回去。她甚至故意拿起手边的一本起居注,翻到刚才看到的那一页,指着上面的文字,语气带着一丝惋惜:“王公公,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我刚在这本起居注里看到一段记载,说是先帝当年也有过类似的梦魇之症,夜里总睡不安稳,后来用了一味‘忘忧草’入药,加在安神汤里,效果甚佳。我正想仔细看看‘忘忧草’的用法用量,看能不能用到陛下身上…… 陛下的脉象怎么了?是突然变弱的吗?有没有其他症状,比如呼吸变重,或者手指动弹?”
她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无意地向旁边迈了一步,身体微微侧过,正好挡住了身后那个标记着 “永封” 的樟木箱子 —— 箱子就藏在她的身后,被她的身体完全遮挡,从老王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她和旁边敞开的榆木箱子,榆木箱子里堆满了起居注,看起来确实像是在整理旧档,根本看不到角落里的樟木箱子。她的脚步自然地向着老王走去,步伐平稳,没有丝毫慌乱,仿佛只是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准备随他去主殿。
老王的目光在她脸上和她身后的榆木箱子之间快速扫了一下 —— 榆木箱子敞开着,里面的起居注散落在箱口,有的甚至掉在了地上,看起来确实是在整理;沈璃的脸上带着惋惜和担忧,眼神真诚,没有丝毫破绽。他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躬身道:“奴才也不懂这些医理,只是周太医让奴才来请您。陛下好像…… 好像呼吸也比刚才沉了些,胸口的起伏没那么明显了,孙院判正着急呢,让您赶紧回去看看。”
“那可耽误不得!” 沈璃立刻做出一副焦急的样子,快步走到老王身边,甚至还故意催促了一句,“快,我们赶紧过去!陛下的病情耽误不起!”
老王点了点头,转身引路。他的脚步比来时快了些,显然也担心陛下的情况。沈璃跟在他身后,向着偏殿门口走去。在跨出偏殿门槛的瞬间,她借着回身关门的动作,飞快地瞥了一眼那个角落里的樟木箱子 —— 箱子安静地待在原地,铜锁完好,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像是从未被人打开过,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里面藏着怎样的惊天秘密,又经历过怎样的血色过往。
殿门缓缓关上,“吱呀” 的声响再次响起,然后 “咔嗒” 一声,门闩落下,将偏殿的黑暗与秘密重新封存。沈璃跟着老王,沿着走廊向主殿走去。走廊里的宫灯泛着昏黄的光,光晕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两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贴在墙壁上,像是两个扭曲的鬼影,随着脚步的移动而晃动。
沈璃的面色平静,脚步沉稳,与刚才在偏殿里的慌乱判若两人。她的脊背挺得笔直,衣袍的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摆动,看起来依旧是那个尽心尽责的沈尚宫。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脏依旧在狂跳,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些残页上的内容 ——“影” 组织、构陷沈家、金玉堂、私港、夜枭面具、漠北蛮族…… 这些线索像一条条绳索,缠绕在一起,指向一个巨大的阴谋,一个足以颠覆整个大靖的阴谋!
她刚刚触碰到了真相的冰山一角,却也可能…… 已经惊动了藏在暗处的毒蛇。那个焚毁证据的人,无论是慕容翊还是 “影” 组织,都绝不会希望这些秘密重见天日。今日她打开了 “永封” 箱子,虽然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但铜锁上的灰尘被她清理过,箱子里的残页也被她翻动过,这些细微的变化,若是被细心的人发现,必然会引起怀疑。一旦被察觉,等待她的,将是灭顶之灾 ——“影” 组织会杀她灭口,慕容翊若醒过来,也绝不会放过她这个窥探秘密的人。
接下来的路,恐怕会更加危险。
走到主殿门口,沈璃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推开殿门。殿内的气氛比她离开时更紧张了 —— 孙鹤年和周太医正围在龙榻边,孙鹤年半跪着,手指搭在慕容翊的腕上,眉头皱得更深了,脸色苍白;周太医则拿着一张脉案,笔尖悬在纸上,迟迟不敢落下;赵德全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双手背在身后,手指无意识地搓揉着,显然也收到了消息,正等着她回来。
看到沈璃进来,赵德全立刻迎上来,语气带着一丝质问,又夹杂着一丝焦虑:“沈尚宫,你怎么去了这么久?陛下的脉象突然变弱,呼吸也沉了,孙院判和周太医都查不出原因,你快看看!要是陛下有什么闪失,谁也担待不起!”
沈璃没有理会赵德全的质问,她知道现在争论这些没有意义。她快步走到龙榻边,俯身查看慕容翊的情况。帝王的脸色依旧灰败,甚至比刚才更白了些,嘴唇的干裂更明显了,呼吸确实比刚才沉了,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轻微的 “嗬嗬” 声,脉搏也比刚才弱了些,跳动得更慢了 —— 这是药物起效的正常反应,她在药里加的紫菀,本就会缓慢耗损心血,让脉象变弱,呼吸变沉,这是她计划的一部分,目的是让慕容翊的身体慢慢垮掉,为她争取更多时间。
但她没有点破,只是故作凝重地皱了皱眉,伸出手指,轻轻搭在慕容翊的腕上,假装诊脉,片刻后,对孙鹤年道:“孙院判,陛下这是药力尚未完全吸收,加上他本身体虚,气血不足,才会脉象变弱,呼吸变沉。不如先给陛下喂一盏参汤,用长白山的老参,切片煮水,不加其他药材,只加少许冰糖调味,补补元气,等元气稍复,脉象自然会稳些。您觉得如何?”
孙鹤年抬起头,看了沈璃一眼,又看了看周太医,两人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孙鹤年叹了口气:“也好,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按你说的办。快去准备参汤,要快!”
沈璃转身去准备参汤。她走到殿角的小厨房,那里有一个小铜炉,常年煮着热水。她从一个锦盒里取出一片长白山老参 —— 这是慕容翊用来补身体的,质地坚硬,切片后能看到细密的纹理。她用一把小巧的银刀,将参片切成薄薄的片状,放进一个银锅里,加入适量的热水,又加了少许冰糖,放在铜炉上煮。炭火很旺,水很快就烧开了,参片在水里慢慢舒展,散发出浓郁的参香。
煮参汤的过程中,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殿柱旁的老王。老王站在那里,正偷偷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显然对她刚才在偏殿的举动还有怀疑。沈璃心中一动,知道老王必然会向赵德全报告她在偏殿待的时间太长,她必须尽快想办法再次进入偏殿,把那些残页抄录下来,或者把残页偷偷带出来,否则一旦赵德全派人去检查,那些残页就会被发现,她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
她一边搅动着银锅里的参汤,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今晚三更,老王会换班,到时候主殿只有一名太医和一名小太监值守,防守最松;她可以借口 “查看古方”,再次进入偏殿,这次她要带一支炭笔和几张宣纸,把残页上的内容抄录下来,然后把残页放回原位,确保没有痕迹;抄录完后,她要把宣纸藏在发间,或者藏在衣袍的夹层里,带出来,交给刘掌柜,让他转交给沈忠,这样即使偏殿的残页被发现,她也有备份。
煮好参汤,沈璃用一个银碗盛着,端到龙榻边。她小心地扶起慕容翊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手臂上,然后用小银勺,一勺一勺地喂他喝参汤。慕容翊的喉咙微微滚动,无意识地吞咽着,参汤顺着他的喉咙滑下去,一部分流出来,滴在她的衣袖上,留下湿痕。她没有在意,只是继续喂,直到一碗参汤喂完。
看着帝王无意识地吞咽着参汤,她的眼神变得愈发坚定。就算证据被毁,就算前路布满荆棘,她也一定要沿着这条用残片铺就的血路,走到最后!她要为沈家一百三十七口亡魂讨回公道,要让 “影” 组织付出代价,要让这腐朽的皇宫,看看真相的光芒!她要让那些伤害过沈家的人,血债血偿!
夜色渐深,紫宸殿的宫灯依旧亮着,八盏宫灯分别挂在殿的八个角落,光晕重叠在一起,照亮了殿内的每一个角落,却照不亮人心深处的黑暗。沈璃站在龙榻边,望着慕容翊毫无生气的脸,手指轻轻摩挲着袖中的乌木发簪 —— 那是她打开秘密的钥匙,也是她追寻真相的武器,更是她复仇的希望。
她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迎向那未知的凶险与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