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血洗仇,诛九族(1/2)
紫宸殿内,烛火摇曳,将沈璃毫无血色的侧脸映照得如同冰雕。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肺,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御案之上,那份由暗凰卫首领玄枭刚刚呈递上来的密报,静静地摊开着,墨迹未干,似乎还沾染着夜间行动的露水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玄枭单膝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头颅深埋,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寒潭底部捞起的石子,砸在寂静的殿中,发出沉闷的回响:“启禀太傅,弩箭来源,已确认。”他顿了顿,感受到上方那道几乎能冻结灵魂的目光,继续沉声禀报,“乃军器监旧年特制的一批‘破甲鸩羽箭’,编号记录明确显示,三年前,曾拨付给时任宗正卿、肃亲王慕容恪府上,专供其王府侍卫装备。后因肃亲王……获罪伏法,此批军械依律应已封存入库,严加看管。然,经属下等人多方查证,发现其中有相当数量的箭矢,在正式封存前,便已登记为‘训练损耗’,蹊跷消失,未曾入库。”
他略微调整了一下跪姿,继续陈述,声音里不带丝毫感情,唯有事实的冰冷:“死士身份,虽因其皆已吞毒自尽,且面容多有损毁,难以完全确认。但其骨骼特征、手掌常年握持特定兵刃留下的老茧,尤其是身上几处未及处理的旧日疤痕形制,经仵作与旧档比对,与当年肃亲王麾下那支臭名昭着的私兵‘黑魆卫’余孽,吻合度高达七成以上。”
“此外,”玄枭的声音更沉,“根据安插在各处的眼线回报,近月以来,原肃王府长史、现虽赋闲在家却在吏部仍有不小影响力的侍郎赵文渊,及其门下众多故旧子弟,与几位素来对太傅新政极为不满、动辄以‘遵循古礼’、‘维护祖制’攻讦时政的御史、给事中往来异常密切。多次于赵文渊城外别院、乃至周廷璋府邸密室之中私会,行踪诡秘。而其中……便有此前因散布流言惑众而被太傅下令处置的王御史之座师,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周廷璋。”
肃亲王慕容恪!这个名字如同阴魂不散的诅咒,再次被提起。先帝的堂叔,辈分高,资格老,在朝中经营数十载,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上下,关系网盘根错节,势力一度滔天。三年前,正是沈璃联合部分与肃亲王有隙或忠于皇权的朝臣,费尽心机,抓住其贪墨北疆军饷、并暗中与地方藩镇往来密切的把柄,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扳倒,削去王爵,圈禁至死,其显赫一时的势力也被连根拔起,清洗了大半。原以为早已尘埃落定,没想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竟还有如此隐秘狠毒的力量潜藏至今,如同暗处的毒蛇,伺机而动!而赵文渊、周廷璋之流,便是那些对沈璃以女子之身摄政、以及她所推行的一系列触及他们根本利益的新政恨之入骨的守旧派中的代表人物!
所有的线索,在此刻清晰地串联起来,如同一条条阴冷的毒蛇,最终缠绕、收缩,死死地勒紧了一个明确的目标——以肃亲王慕容恪残留的余孽为核心,串联朝中那些因利益受损而心怀怨怼的守旧派大臣,精心策划、周密部署了这场直指她性命的刺杀!其目的,绝不仅仅是杀死她个人那么简单,更是要借此引发朝局动荡,甚至颠覆现有的权力格局,将他们失去的权柄重新夺回手中!
是为了给已然死去的旧主复仇雪恨?还是为了他们那套所谓的“匡扶慕容氏正统”、“清除牝鸡司晨之祸”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沈璃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闭上了双眼。然而,眼帘阖上的黑暗,并未带来片刻的宁静,反而让脑海中那一幕无比清晰的画面,更加深刻地烙印上来——福伯倒在她怀中,身体因为剧毒而痉挛,温热的、带着腥气的黑血不断从他口中涌出,染红了他的衣襟,也染红了她的双手。他枯瘦的手死死抓住她的衣袖,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那双逐渐涣散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断断续续地叮嘱:“小…小姐……要……好好……活……下……去……”
那血的温度,那生命的重量在她臂弯里一点点消失的冰冷触感,那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唯一亲人逝去的巨大绝望……如同最狂暴的业火,瞬间将她内心深处最后一丝因权力制衡、朝局稳定而可能产生的犹豫、顾忌,焚烧得干干净净!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复仇!她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复仇!
为了福伯!为了那个从小看着她长大,在她最无助最黑暗的岁月里始终不离不弃,用他并不宽阔却无比坚实的脊背为她挡住一切风雨,最终更是用他苍老的生命为她换来一线生机的老人!
什么朝堂平衡,什么人心向背,什么后世史书如何评说,什么“嗜血”、“暴戾”的骂名……在这一刻,在她被巨大悲痛和熊熊恨意充斥的心里,都变得轻飘飘的,毫无分量!如同尘埃,可以被轻易拂去!
她猛地睁开双眼!那双平日里深邃如墨玉、冷静得近乎无情的眸子里,此刻再无半分理智的权衡与算计,只剩下了一片赤红如血的、近乎癫狂的冰冷杀意!仿佛九幽地狱的大门在她眼底轰然洞开,无尽的怨毒与毁灭气息奔涌而出,誓要将这世间所有仇敌,都拖入那永世不得超生的无间炼狱!
“好!很好!”她开口,声音不再是平日里的清冷或沙哑,而是变成了一种如同生锈刀剑相互摩擦般的、刺耳而冰冷的音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紧咬的牙关中生生挤出来,蕴含着足以摧毁一切的恐怖风暴,“慕容恪……赵文渊……周廷璋……还有那些躲在阴沟里不敢见光的老鼠……这一次,一个都别想跑!”
她甚至没有按照惯例召集群臣进行廷议,没有经过任何繁琐的司法审讯程序。此刻的她,剥离了“摄政太傅”这个身份所附带的一切政治考量与规则束缚,仅仅是一个被彻底触犯逆鳞、被夺走至亲、誓要用最酷烈的手段、以仇敌的鲜血来祭奠亡魂的复仇者!
“玄枭!”
“属下在!”玄枭感受到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头垂得更低,心中却涌起一股属于暗夜行者的兴奋与凛然。
“即刻起,调集暗凰卫所有能动用的人手!持本宫令牌,令殿前司亲军全力配合!”沈璃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甚至不容思考的决绝,“按此名单,立刻拿人!凡与肃王府余孽、与赵文渊、周廷璋等逆贼有密切往来者,凡有丝毫嫌疑者,无论其官职高低、背景深浅,一律先行扣押,投入诏狱!若有胆敢反抗者,无论何人,立斩不赦!”
“是!属下遵命!”玄枭沉声应道,眼中闪过一丝久违的嗜血寒光。这样的太傅,才是他们这些游走于黑暗、执行最危险任务之人,愿意誓死追随的主上!
“另,”沈璃不再看他,猛地转过身,提起那支饱蘸朱砂、颜色鲜红如血的御笔,一把扯过一张空白的诏书,手腕悬停片刻,随即笔走龙蛇!那字迹不再是平日的沉稳雍容,而是变得凌厉、尖锐,仿佛每一笔每一划都蕴含着无尽的恨意与杀伐之气,带着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疯狂决绝,“拟旨!”
侍立在旁的青黛被这突如其来的浓重杀气惊得脸色发白,连忙上前,颤抖着手开始研墨。她看着沈璃那如同冰封又似燃烧的侧脸,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与担忧,眼前的小姐,陌生得让她心慌。
沈璃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冰冷、无情,不带一丝人类应有的情感波动,仿佛来自幽冥的判词:“肃亲王慕容恪,生前结党营私,贪墨军饷,罪证确凿,伏法乃咎由自取!然其狼子野心,死而不僵!余孽竟敢勾结朝中逆臣赵文渊、周廷璋等,蓄养死士,私藏禁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刺摄政,图谋不轨,颠覆朝纲!此等行径,人神共愤,天地不容,实乃十恶不赦之谋逆大罪!”
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却仿佛化作了更炽烈的怒火,从齿缝间迸出最终的裁决:“着,将涉案一干逆贼,悉数缉拿归案!主犯赵文渊、周廷璋……等,罪大恶极,判处凌迟处死,夷其三族!其余从犯,皆斩立决,家产尽数抄没,妻女眷属一律没入教坊司,永世为奴!凡经查实,与此案有牵连之宗室、官员,无论情节轻重,是否知情,一律从严惩处,绝不姑息!以儆效尤!”
“凌迟处死”、“夷三族”、“斩立决”、“抄没家产”、“没入教坊司”……这一连串代表着极致残酷与羞辱的刑罚名称,从她口中清晰而平稳地吐出,没有半分迟疑,仿佛只是在宣读一份再寻常不过的文书,而非决定着成千上百人命运与生死的血腥判决!
殿内侍立的所有宫人,包括自幼跟随沈璃、见过不少风浪的青黛在内,此刻皆已是面无人色,浑身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们清晰地感受到,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朝堂风波都更加酷烈、更加血腥、更加令人绝望的风暴,已然在这紫宸殿内酝酿成型,即将以无可阻挡之势,席卷整个京城,吞噬无数生命!
诏书拟毕,墨迹淋漓。沈璃放下朱笔,拿起那方代表着摄政权威、沉重无比的蟠龙金印,在鲜红的印泥上重重按下,然后,手臂高高抬起,再狠狠落下!
“砰——!”
一声沉闷如惊雷的巨响,金印与诏书碰撞!那声音不像是盖印,更像是一柄无形的巨锤,敲响了通往地狱的丧钟!鲜红的印文,如同淋漓的鲜血,烙印在雪白的诏书之上,触目惊心。
“即刻明发天下!通告百官!京畿各衙署,一体遵行!”沈璃将那份仿佛重若千钧的诏书,猛地掷到玄枭面前,眼神冰冷得如同万古不化的极地玄冰,其中蕴含的杀意,几乎要冻结人的血液,“本宫要让这天下所有人都看清楚,敢动本宫身边之人,会是什么下场!”
摄政太傅的诏令,如同九天落下的雷霆,又似在滚沸油锅中投入了一块寒冰,瞬间在整个京城炸响,引发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震荡!
殿前司的亲军卫队,甲胄鲜明,刀戟如林;暗凰卫的密探高手,则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身形飘忽。这两股力量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同时出动,如同饥饿了许久的虎狼之师,扑向一座座往日里车水马龙、象征着权势与富贵的朱门府邸。
“砰砰砰!”沉重的砸门声如同惊雷一般,在寂静的夜晚骤然响起,震得整个府邸都似乎在微微颤抖。伴随着这砸门声的,还有兵士们粗鲁的呵斥声,他们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毫不掩饰的威严和压迫感。
府内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一时间,惊恐的哭喊声、绝望的求饶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交响乐。这些声音仿佛要冲破屋顶,刺破黑夜,让整个京城都能听到这府邸中的恐惧与绝望。
火把的光芒在夜空中跳跃着,如同鬼火一般,将一张张脸庞映照得格外清晰。这些脸庞上,有的是惊恐,有的是茫然,有的是愤怒,还有的则是一片死灰,仿佛生命的活力在瞬间被抽离。
吏部侍郎赵文渊的府邸。他刚刚从宠妾温暖的被窝中被粗暴地拖出,只穿着一身单薄的中衣,春夜的寒风吹得他瑟瑟发抖。当看到那些如狼似虎、眼神冰冷的官兵,以及那份盖着刺眼摄政金印、宣布他死刑的诏书时,他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身下瞬间湿了一片,刺鼻的腥臊味弥漫开来。他徒劳地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反复念叨着:“冤枉……太傅饶命……下官冤枉啊……”他试图搬出自己那些身居要职的门生故旧,试图引用某条律法来为自己辩解,但回应他的,只有兵士更加用力的拖拽和冰冷的锁链。昔日宾客盈门、谈笑有鸿儒的府邸,转眼间被翻箱倒柜,抄检一空,珍贵的古玩字画、金银珠宝被粗暴地装箱贴封。他的父母妻妾、儿女仆从,无论老幼,皆被如同牲口般驱赶着,哭嚎声震天动地,汇成一片人间惨剧。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周廷璋的府宅。这位素来以“清流领袖”、“道德君子”自居,在朝堂之上常常引经据典、慷慨陈词,将“祖宗法度”、“君臣大义”挂在嘴边的老臣,在被冰冷的铁链锁住双手时,先是愕然,随即便是滔天的愤怒与不甘。他奋力挣扎着,花白的胡须剧烈抖动,猛地抬起头,望向皇宫的方向,用尽平生力气发出凄厉至极的诅咒与怒骂:“沈璃——!!你这牝鸡司晨、祸乱朝纲的妖妇!!你擅权独断,屠戮忠良,排除异己!你不得好死!你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太祖皇帝!列祖列宗!你们睁开眼看看吧!!我大燕煌煌数百年的江山社稷,就要彻底断送在这个心狠手辣的妖妇手中了!!”声音嘶哑扭曲,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绝望,如同垂死夜枭的哀鸣,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出很远,令人毛骨悚然。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更多与肃王府旧案有所牵连、或明或暗与赵文渊、周廷璋等人有过往来、甚至只是受过他们提携的官员、宗室子弟,无论他们是否真正参与谋划了这场刺杀,无论他们对此事知情与否,都在这个恐怖的夜晚,从温暖的床榻上、从处理公务的衙署中,被无情地拖出,冠以“谋逆同党”的罪名,投入了那座阴森潮湿、素有“鬼门关”之称的诏狱之中。一时间,原本就拥挤不堪的诏狱更是人满为患,哀嚎声、哭泣声、申冤声、拷问的皮鞭声……日夜不息,将那里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人间炼狱。
而在这场血腥风暴的核心地带,最为惨烈、最为残酷的最终篇章,正如同一场惊心动魄的戏剧一般,在京城最大的法场——菜市口,徐徐地展现在人们眼前。这里,曾经是无数生命的终结之地,见证过无数的悲欢离合,如今,它又将迎来一场血腥的盛宴。
行刑之日,天色阴沉得可怕。浓重的乌云低低地压在头顶,仿佛一块巨大的、浸透了水的肮脏棉絮,随时都可能坠落下来。没有一丝风,空气凝滞而沉闷,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令人心慌的压抑感。连阳光都吝于洒下一丝半缕,整个天地间一片灰暗。
囚车一辆接着一辆,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响,缓慢而沉重地驶入这片即将被鲜血浸透的土地。车上押解的,是往日里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朝廷大员、宗室贵胄。此刻,他们身着肮脏的白色囚服,脖颈上戴着沉重的木枷,手腕脚踝锁着粗大的铁链,步履蹒跚,面如死灰。有人早已吓破了胆,浑身瘫软如泥,需要如狼似虎的兵士半拖半拽才能前行,身后留下污秽的痕迹;有人目光空洞呆滞,仿佛灵魂早已离体,只剩下了一具行尸走肉;还有少数几人,或许是为了维持士大夫最后的体面,强撑着整理了一下散乱的鬓发和破烂的衣襟,试图挺直脊梁,但那无法控制微微颤抖的嘴唇,以及眼底深处那无法掩饰的、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极致恐惧,将他们内心的崩溃暴露无遗。
监斩官高坐在临时搭建的监斩台上,官袍穿戴整齐,但脸色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握着惊堂木的手微微颤抖着。他展开罪状,开始用带着颤音的声调,大声念诵着这些“逆臣”的罪状。然而,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瞟向法场后方那座更加高大、四面垂着厚厚玄色纱帘的观刑台。
观刑台上,沈璃一身玄黑宫装,如同融入了这灰暗背景的一抹浓重墨迹。她端坐在铺着暗色锦垫的宽大座椅上,身姿笔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复仇的快意,也无杀戮的兴奋,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封般的平静与冷漠。她的目光,穿透那层薄薄的纱帘,清晰地落在下方那一个个即将走向生命终结的囚犯身上,如同神明俯瞰蝼蚁,不带丝毫情感波动。
首先被验明正身,押上高高行刑台的,便是主犯赵文渊、周廷璋等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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