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井涌惊人心（2/2）

夜风不知疲倦地吹着，卷起他散落在额前、沾满沙尘的乱发，一下下抽打在他的脸颊上。这个不久之前还站在竣工的井渠旁意气风发、眼眸亮如星辰的草原少年，此刻独自走向灾难现场的背影，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竟显出了几分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沉重的佝偻。那身绯红的袍子，也不再是荣耀的象征，倒像是一面在寒夜里即将熄灭的、黯淡的残旗。

高鸾雪提着盐灯赶到时，水面已几乎与井口齐平。她举灯照去，昏黄光晕下，浊水翻涌，浮着断木、碎械，和一面浸透泥泞、纹样模糊的白羽旗。

曜戈正爽正蹲在井沿，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湿滑的石缝，闻言猛地抬头。火光在他沾满泥污的脸上跳动。

“你……”他喉结滚动，声音粗嘎，“盐渠那边……”

“听到动静就来了。”高鸾雪打断他，目光扫过混乱的井场，“井下还有多少人？”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冰投入沸油，周遭霎时死寂。监工哆嗦着开始点数，每念一个名字，脸色便白一分。

曜戈忽然站起，踉跄着走到她面前，压低的声音里压着某种濒临崩溃的东西：“我白日……白日还跟他们说，再挖深些，今年的盐火定比往年旺……那个爱哼小曲的老李头，他儿子下月成亲……”

“曜戈。”高鸾雪唤他，盐灯的光映进她眼里，沉静得像井底未曾涌出的盐泉，“先听数。”

监工终于数完，哑声报出：“三……三十二。”

曜戈身体晃了晃。高鸾雪伸手，不是扶他，而是将盐灯往他眼前递了递，让光照亮他空洞的瞳孔。

“听着，”她声音依旧平稳，却字字清晰，“现在慌，救不了三十二条命，也救不了你的井。”

曜戈正爽的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却到底没让那口气泄出来。他盯着那盏灯，盯着灯下她沉静的眉眼，深吸了一口混着泥腥与水汽的空气。

“你说，”他从牙缝里挤出字来，“现在该怎么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