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战场的寂静(1/2)
铁砧防线:死寂回响
一、喧嚣后的真空
最后一声蚀刻者能量炮的尖啸,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消失在硝烟弥漫的空气里。
紧接着响起的,不是欢呼,不是命令,甚至不是呻吟——而是一种庞大到令人耳鸣的、无边无际的寂静。
这寂静并非绝对。远处,某个未完全熄灭的弹药箱还在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像垂死者的最后喘息。更远的地方,也许在防线其他区段,还有零星的交火,枪声沉闷而断续,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棉絮传来。近处,燃烧的机甲残骸内部,金属受热变形的“滋滋”声,液态金属滴落的“滴答”声,合成材料闷烧的“啵啵”声,交织成一种怪异的、细碎的背景音。
但这些声音,非但没有打破寂静,反而像滴入深潭的墨点,将寂静衬托得更加深邃、更加……空虚。
林凡被医疗兵从初号机驾驶舱抬出时,意识正处于一种奇异的悬浮状态。剧烈的疼痛、过载的神经、濒死的恐惧,这些曾经占据他全部感官的洪流,在战斗突兀停止的瞬间,仿佛也随着蚀刻者退去的潮水一同抽离了。留下的是一个被掏空、被洗刷得一片空白的精神躯壳。
他被放在医疗装甲车旁相对平整的地面上,暂时等待其他重伤员的集中。抗荷服被小心地剪开部分,冰凉的空气触碰到他灼热的皮肤,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有人给他嘴里滴了几滴营养液和水,液体滑过干裂喉咙的触感如此清晰,近乎陌生。
他睁着眼睛,瞳孔却无法聚焦,只是茫然地对着天空。
天空是浑浊的,被浓烟、尘埃和能量武器电离后的诡异辉光染成一片铁锈红与铅灰交织的色调。看不见太阳,只有一片朦胧、压抑的光源,将黯淡的光线投洒下来。
然后,气味来了。
那是比声音更早、更直接、更野蛮地侵入感官的东西。
硝烟的辛辣,浓烈到刺鼻,是火药、炸药和能量武器残留离子混合的味道,钻进鼻腔,刺激得眼泪几乎要流出来。
燃烧的焦糊,层次复杂到令人作呕:烧熔的金属、碳化的绝缘材料、过热的液压油、还有……蛋白质烧焦的恶臭。那不仅仅是机甲和装备,林凡知道,那气味里必然混杂着来不及撤离或无法辨认的……人体。
血腥的铁锈味,浓稠得化不开,新鲜的和凝结的混合在一起,弥漫在每一口吸入的空气里,甜腻而腥咸。
化学制剂泄漏的刺鼻酸味,来自损坏的电池、破裂的冷却液管路、蚀刻者体液的挥发成分,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类似臭氧和腐烂水果混合的诡异气息,那是高能武器轰击后残留的辐射尘与生物组织分解产物的味道。
排泄物的骚臭,在死亡的极端压力下失禁的士兵留下的痕迹,混合着汗水的馊味、呕吐物的酸腐,构成人类在绝境中最不堪却也最真实的生理印记。
所有这些气味,不是依次到来,而是如同被一只巨手粗暴地搅拌在一起,形成一股粘稠、污浊、具有实体重量的“气味浪潮”,笼罩着整个战场,笼罩着每一个还活着的人。
林凡感到胃部一阵剧烈的抽搐,他侧过头,干呕起来,却只吐出一点酸水和胆汁。医疗兵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动作机械,眼神同样空洞。
他的视线,终于从虚无的天空落下,开始聚焦于眼前的景象。
二、废墟的展览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初号机。
那台几分钟前还承载着他意识、放大他力量、也几乎将他带入毁灭的钢铁巨人,此刻像一尊被亵渎的神像,半跪在不远处。暗红色的右臂增生体在黯淡天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与机身其他部分的焦黑破损形成诡异对比。拖车正在小心地靠近,工程兵们如临大敌地围着它,铺设隔离垫,连接稳定缆绳,动作谨慎得仿佛在处理一枚极度不稳定的炸弹。初号机沉默着,胸口能量核心的光芒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只有那增生体偶尔闪过一丝暗红,如同沉睡怪物不宁的梦境。
然后,他的目光向更远处延伸。
战场。
这个词语在训练和想象中,是地图上的箭头,是战术模拟的光点,是激昂口号和宏大叙事。但此刻,它还原成了最原始、最残酷的物质形态。
地面不再是地面,而是由弹坑、沟壑、熔融后又凝结的玻璃状物质、翻起的焦黑泥土、以及各种难以辨认的碎屑铺就的、起伏不平的死亡地毯。一脚踩下去,可能是松软的灰烬,可能是尖锐的金属碎片,也可能是某种滑腻的、不愿去细想的东西。
残骸是这片地毯上最主要的“装饰”。
人类的机甲残骸姿态各异,记录着它们最后的时刻:一台“扞卫者iii型”被拦腰斩断,上半身歪倒在弹坑里,驾驶舱舱门大开,里面空无一物;一台轻型侦察机甲被整个掀翻,四脚朝天,腹部装甲被熔出一个大洞,边缘呈放射状的熔化痕迹;更多的则是缺胳膊少腿,或瘫软在地,或倚靠着其他残骸,油漆剥落,编号模糊,露出下面伤痕累累的骨架。
蚀刻者的尸体同样铺陈得到处都是。它们奇形怪状的甲壳在死后似乎失去了部分光泽,变得晦暗。紫黑色的体液从破损处流出,渗进泥土,或汇聚成一小滩,反射着黯淡的天光。有些尸体还算完整,保持着冲锋或射击的姿态;更多的则是碎片,节肢、甲壳碎片、内部器官的奇异组织,散落得到处都是,与人类的装备碎片、衣物残骸、甚至书籍纸张(不知从哪个被摧毁的补给点吹来)混杂在一起。
还有一些难以归类的残骸:炸成麻花状的炮管,拧成奇异形状的金属梁架,只剩下底座和半截炮塔的自行火炮,轮胎还在缓缓燃烧的运输车残骸……所有这些东西,都被一层均匀的、细腻的灰色尘埃覆盖着——那是爆炸扬起的尘土、燃烧的灰烬、以及各种物质高温气化后又凝结的微粒。
在这片由残骸构成的“森林”与“丘陵”之间,活动着一些微小的人影。
医疗兵穿着醒目的白色或荧光色防护服(许多已经污秽不堪),在废墟间艰难地跋涉,用生命探测仪扫描着倒塌的掩体和机甲残骸,不时停下来,奋力搬开障碍物,或对着通讯器急促地呼叫担架。他们的动作很快,却异常沉默,只有器械碰撞的轻微声响和压抑的指令。
工程兵则像忙碌的工蚁,试图在废墟中重建秩序。他们操作着小型切割设备,试图从扭曲的金属中分离出还有用的部件或珍贵的阵亡者遗体;他们拖着粗重的电缆,试图恢复关键节点的电力;他们用沙袋和临时找到的材料,匆匆填补防线上的缺口。每个人都抿着嘴,脸色沉郁,避免与地上那些无法移动的“物体”有眼神接触。
更多的士兵,只是或坐或站,呆在自己的战位上。他们倚着残破的胸墙,靠着烧黑的坦克履带,甚至就直接坐在污浊的地上。许多人身上缠着临时绷带,军服破烂,满脸烟尘和干涸的血迹。他们有的在默默检查所剩无几的武器和弹药,动作迟缓;有的只是盯着前方尚未散尽的烟雾,眼神失去焦点;还有的,将额头抵在枪托上,肩膀微微颤抖,却没有声音。
林凡看到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士兵背对着他,坐在一个空弹药箱上。士兵的肩膀在剧烈地耸动,但依旧没有哭声传出,只有压抑到极致的、身体本能的抽搐。他旁边,一个年纪大些的老兵,木然地用一块脏布擦拭着手中步枪的枪管,一遍又一遍,仿佛那是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事情。
空气中,开始飘起一些其他的声音。
不是战斗的声音。
是寂静被撕开后,露出的、更加细微的声响。
风吹过扭曲金属缝隙发出的、如同呜咽的尖细哨音。
远处燃烧的噼啪声。
工程设备低沉的轰鸣。
医疗频道里,压低声音却依旧清晰的呼叫:
“……这里还有一个!有脉搏!快!”
“……不行了,这个没救了,记录编号……”
“……需要更多血浆!o型!快!”
担架队匆忙跑过时,靴子踩在碎砾上的“沙沙”声。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