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砚池渍墨凝霜色,书案堆卷映寒星(2/2)

“策论开头需‘破题’,用‘臣闻’或‘自古’起笔,不可用‘余谓’;

“算学题步骤要写‘术曰’(解法)和‘答曰’(答案),缺一不可;

“诗赋需押‘平声韵’,李考官不喜‘入声韵’,说‘声硬如石,失风雅’。”

黛玉翻到最后一页,忽然指着个小记号笑了:“这个‘△’是什么意思?”那页标着“《诗经》‘关关雎鸠’不可引于‘吏治’策论,李考官说‘风花雪月,非干政事’”,旁边画着个小小的三角形。

“是‘绝对不能犯’的意思。”贾宝玉挠了挠头,“柳砚说,去年有个考生在‘论吏治’里引了‘窈窕淑女’,被李考官批‘荒腔走板’,直接落了榜。”

黛玉拿起笔,在那个三角形旁边添了个小圈:“再画个圈,更醒目些。”她的指尖划过纸面,留下道纤细的墨痕,与他的笔迹交叠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月光从窗棂移到了书案上,照亮了她握着笔的手。那双手纤细白皙,指尖却有几个浅浅的茧子——是常年握笔磨出来的。他忽然想起前日她帮他抄策论时,写到“漕运损耗”那段,因数字太多,抄得指尖发红,却还笑着说“比绣活轻松些”。

“别熬太久了。”黛玉放下笔,帮他理了理案上的书册,“明日还要去给老太太请安,总得留些精神。”

“再看一个时辰就睡。”他拿起《吏治札记》,“林姑父在里面写了段‘查贪腐’的法子,说‘先查粮册,再验仓库,最后访农户’,比我原先想的‘只查账本’周全多了,得记下来。”

黛玉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伸手拂去他肩头的片落发:“我在外面给你煮了些姜茶,等会儿让雪雁送来。”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月光,“别太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走后,书房里又只剩烛火噼啪和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贾宝玉拿起那本《吏治札记》,指尖抚过林如海的笔迹,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些。原来这条路,他从来不是一个人在走——有黛玉在旁添茶磨墨,有柳砚在外打探消息,有林如海的札记引路,甚至连贾政,昨日也悄悄让人送来盏“长明灯”,说“油是特调的,比普通灯油耐烧”。

烛芯又爆了个火星,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与书册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座小小的山。他深吸口气,提笔在策论草稿上写下:“吏治之要,在‘实’不在‘虚’……”笔尖落下时,比先前更稳了些。

窗外的寒星渐渐淡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他终于把“查贪腐三法”抄完。放下笔,看着纸上工整的字迹,忽然觉得,那些熬过的夜、冻红的指尖、磨破的书册,都成了铺向远方的砖,一块一块,垒得扎实。

毕竟,他要走的这条路,不只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