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棺中差评（1/2）

白泽拖着龙魂改造的残躯，在寒渊死寂中跋涉。

万劫的咆哮在识海震荡：“废物！找什么破冰！”

当指尖触到万载玄冰的刹那，一道清冷魂音炸响：

“摸棺三息，收费百灵石！逾期滞纳，魂火抵债！”

白泽盯着冰中沉睡的模糊身影，咧开干裂的唇：

“先赊账……五星好评，分期付！”

冰棺微震，一缕青芒没入他掌心。

万劫突然闭嘴，它在那青芒里……嗅到了净世的味道。

寒冷，是这片名为葬仙寒渊的绝地永恒的主宰。

它不同于寻常的低温。这里的寒冷带着一种阴毒的死寂，如同亿万载沉淀的怨气凝结成冰针，无孔不入地钻进骨髓，冻结血液，侵蚀神魂。灵气？那是传说中的东西。这里只有凝固万古的绝望和足以冻毙仙神的酷寒。

白泽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嶙峋的黑色冻岩上。每一次落脚，被万劫龙魂粗暴改造过的身体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肌肉纤维像是被强行拉长又缝合的破布，骨骼深处残留着被熔岩冲刷过的灼痛与空虚。更糟糕的是体内那冰与火交织的战场——万劫那狂暴、充满毁灭气息的龙魂力量，如同一条桀骜不驯的岩浆河，在他被强行拓宽却布满裂痕的经脉中奔腾冲撞；而寒渊积郁万古的阴寒毒气，则如同跗骨之蛆，顽强地渗透进来，在经络壁障的裂缝间凝结出细密的冰晶，每一次龙魂力量的冲刷，都带来冰晶碎裂和经脉撕裂的双重剧痛。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喉咙里挤出，白泽踉跄了一下，单手撑住旁边一块尖锐如刀的黑色岩石。冰冷的触感刺痛掌心，却带来一丝短暂的、对抗体内灼痛的清醒。他喘息着，口鼻喷出的白气瞬间冻结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视线扫过自己撑着岩石的手——皮肤下，赤红色的龙炎脉络与青黑色的寒毒脉络如同两条厮杀的毒蛇，在薄薄的皮肤下狰狞地扭动、凸起，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神经，带来钻心的痛楚。

这具身体，成了囚笼，也成了战场。

“哼！废物！”

万劫那宏大、充满恶意和毫不掩饰鄙夷的声音，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白泽的识海。它清晰地感受着这具“容器”的孱弱和痛苦，这非但没有丝毫怜悯，反而激起它更深沉的烦躁与轻蔑。

“拖着这具破铜烂铁，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瞎转悠什么？找棺材给自己收尸吗？” 它的咆哮带着硫磺的气息，震得白泽本就因剧痛而脆弱的识海嗡嗡作响。“有这闲工夫，不如好好感受本座赐予你的力量！想想怎么用它撕开这该死的封印，怎么去昆仑之巅，把白惊鸿那伪君子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复仇。焚尽昆仑。

这是万劫唯一的旋律，是它强行植入白泽灵魂深处的执念。

白泽沉默着，只是更用力地撑住冰冷的岩石，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他微微抬起头，视线穿透眼前弥漫的、带着冰晶的稀薄寒气，投向寒渊更深处那片更浓重的、仿佛凝固了时光的黑暗。

那里，是之前那缕带着奇异冰棺气息的“风”拂来的方向。

也是他喉咙深处，那一点因“加辣”而生的、微弱跳动的灼热，曾与之共鸣的方向。

“闭嘴。” 白泽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带着一种被剧痛和疲惫磨砺出的、冰冷的疲惫。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和识海里这头暴躁的老龙争辩。他只是凭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那冰棺的轮廓，那微弱的暖意，那拂过的“风”，还有喉咙的异动……这些碎片般的感觉，在万劫那焚尽一切的毁灭预言之外，指向了某种……别的可能。

也许是生机。也许是线索。也许……只是一个濒死者的幻觉。

但无论如何，它比万劫那充满硫磺味的咆哮，更值得他拖着这具残破之躯去追寻。

“你敢命令本座？！” 万劫的怒火瞬间被点燃，识海中暗红色的龙炎符文疯狂闪烁，一股灼热的威压狠狠碾向白泽的意识核心，试图让他屈服于痛苦。

白泽的身体猛地绷紧，额角青筋暴跳，豆大的冷汗刚渗出毛孔就被冻结成冰珠。他死死咬住牙关，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剧痛如同海啸，几乎要将他那点可怜的意志彻底淹没。但他撑住了，只是从牙缝里挤出更冷、更硬的几个字：

“再吵……火候……不够。”

“火候”二字出口的刹那，识海中，那枚镶嵌在契约符文里的、冰冷的青铜色青蚨钱纹路，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而白泽喉咙深处，那点顽固的灼热麻痒感，也像是被拨动的琴弦，清晰地跳动了一下！

万劫那狂暴的意志冲击，竟因为这简单的两个字和那青蚨钱的异动，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它似乎被这蝼蚁莫名其妙的回应噎住了，那“火候不够”是什么意思？是指它力量的灌输？还是……指那个该死的“加辣”？！

“蝼蚁！你……” 万劫的咆哮带着一种被愚弄的狂怒，但那份狂怒中，竟也夹杂了一丝连它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不可查的……忌惮？对那枚诡异青蚨钱纹路的忌惮？对这句看似荒谬实则无法理解的“火候不够”的忌惮？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中，白泽猛地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冰晶的空气如同刀子刮过他的气管——然后，他松开了撑着岩石的手，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再次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更深地、更坚定地走向寒渊那片最浓稠的黑暗。

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骨骼的呻吟和经脉的撕裂感。但他不再停顿。

万劫的咆哮在他识海里化作了无声的、翻腾的怒火，但它竟真的……暂时沉寂了下去。只有那冰冷的恶意，如同跗足的阴影，紧紧缠绕着白泽的灵魂。

黑暗愈发浓重，寒气也愈发刺骨。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带着冰碴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白泽感觉自己像在深海中跋涉，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残破的身躯，试图将他碾碎，将他冻结成这黑暗冰渊的一部分永恒景观。

体内的龙魂力量在极致寒冷的压迫下，本能地躁动起来，赤红色的炎流在经脉中加速奔腾，试图驱散那无孔不入的阴寒。但这对抗带来的，是更剧烈的痛苦！冰晶在经络裂缝中凝结、碎裂，龙炎灼烧着被冻伤的脉络壁障，每一次循环都像是将他的身体内部放在冰锥和烙铁之间反复碾压。

“嗬……嗬……” 白泽的喘息粗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旋转。意识在剧痛和寒冷的双重夹击下，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那追寻冰棺的直觉，在无边的痛苦和黑暗面前，似乎也变得渺茫而可笑。

“看吧！愚蠢的蝼蚁！” 万劫那充满恶意的嘲讽声适时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猫戏老鼠的残忍快意。“这就是你不自量力的下场！乖乖躺下，成为这寒渊的冰雕，或者……放开你的心神，让本座的力量彻底燃烧！至少能让你在焚灭之前，感受到一丝复仇的炽热！”

它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如同魔鬼的低语，在绝望的边缘撩拨着那根名为仇恨的弦。

白泽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几乎要扑倒在地。他单膝跪在冰冷的岩石上，刺骨的寒意瞬间透过薄薄的衣料侵蚀进来。他双手撑地，指关节死死抵着粗糙的冻岩，冰冷的刺痛感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放弃吗？

像尘埃一样，无声无息地冻毙在这里，成为万劫口中“不自量力的冰雕”？

或者……彻底放开，让那头老龙的力量燃烧自己，换取片刻焚灭一切的虚幻快感？

不！

白惊鸿那张冷漠矜贵的脸，昆仑仙宫缥缈的光影，鞭笞，折辱，被剥离仙骨时那灵魂抽离般的虚脱与绝望……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疯狂闪过！

恨！滔天的恨意如同火山底积蓄的熔岩，轰然爆发！

这恨意，是支撑他坠入寒渊没有立刻死亡的唯一薪柴！是让他忍受这非人折磨的唯一动力！它不能被这该死的寒冷冻结！不能被这老龙当做纯粹的燃料！

他要活！他要爬出去！他要复仇！用他自己的方式！

“啊——！” 一声嘶哑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低吼从白泽喉咙里迸发出来。这吼声毫无力量，却充满了困兽濒死的、绝不屈服的疯狂！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从地上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如同狂风中的枯树，却终究……没有倒下！

就在他重新站直身体，那不屈的意志强行压过肉体的痛苦和万劫的蛊惑，目光再次投向更深处黑暗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之前清晰、凝练、带着实质质感的“寒意”，如同无形的涟漪，猛地撞在了他的身上！

不，不仅仅是“撞”！

更像是……一种“锁定”！

这“寒意”并非寒渊无处不在的阴冷死寂，它更精纯，更……古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坚硬与厚重！它精准地捕捉到了白泽的存在，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扫过他的身体、他的识海、甚至……他灵魂深处与万劫相连的契约！

白泽的身体骤然僵直！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什么鬼东西？！” 识海中，万劫的咆哮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惊疑不定，甚至是一丝……极淡的忌惮！它那狂暴的龙魂力量，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冰冷精纯的寒意锁定下，竟本能地收缩了一下，如同野兽遭遇了天敌！

下一瞬！

“摸棺三息，收费百灵石！”

一个声音！一个冰冷、清脆、毫无感情波动，如同玉磬敲击在万载玄冰上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白泽的识海深处炸响！

这声音并非万劫那种灵魂层面的咆哮，它更直接，更霸道！仿佛无视了一切屏障，直接烙印在了他的思维核心！每一个字都带着砭骨的寒意和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

“逾期滞纳，魂火抵债！”

冰冷的宣告，如同最无情的律法条文，带着冻结灵魂的威慑，清晰地烙印在白泽的意识里！

摸棺？百灵石？滞纳？魂火抵债？！

这荒谬绝伦的内容，与这冰冷威严的宣告方式，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白泽那被剧痛和恨意填满的脑子，在这一刻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和极致的荒谬感！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声音从何而来，那声音的主人似乎根本不需要他的理解或同意，一股强大无匹的、冰冷刺骨的吸力，猛地从前方那片最浓稠的黑暗中爆发出来！

“呃！”

白泽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仿佛被一只无形而巨大的冰手狠狠攫住，拖拽着他，身不由己地朝着那黑暗的源头——那股冰冷精纯寒意的核心——疾冲而去！

速度极快！两侧嶙峋的黑色冻岩化作模糊的残影向后飞掠，刺骨的寒风如同刀刃切割着他裸露的皮肤。体内的龙魂力量在这突如其来的、带着规则力量的吸力面前剧烈波动，万劫在识海中发出愤怒而惊疑的咆哮，却似乎暂时无法冲破这股锁定力量的束缚！

眼前骤然开阔！

那仿佛凝固了万古的、最浓稠的黑暗，在他被拖拽到某个临界点时，如同幕布般悄然褪去。

映入白泽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身体的剧痛，甚至暂时忘记了识海中万劫的咆哮。

那是一片不大的、相对平整的寒渊凹地。凹地的中心，矗立着一块……不，应该说是一座……冰！

一块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通体呈现出深邃幽蓝之色的玄冰！

它并非规则的形状，更像是一块从地心深处被强行拔出的、凝固了时光的泪滴，或者……一座微缩的、倒扣的冰山！目测高度超过三丈（约十米），最宽处也有两丈有余（约七米）。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于这葬仙寒渊的最深处，是这片绝地冰冷与死寂的源头之一。

幽蓝色的冰体晶莹剔透，却又深不见底，视线投入其中，仿佛能看见无数被冻结的、细微的冰晶在缓缓流转，折射出迷离而冰冷的光晕。冰体表面并非光滑如镜，而是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如同远古符咒般的玄奥纹路，那些纹路深深浅浅，在幽蓝的冰层下蜿蜒盘绕，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最让白泽心神剧震的是——

在这块巨大幽蓝玄冰的核心深处，在那层层叠叠、仿佛冻结了亿万载时光的冰层包裹之下，一个模糊的、人形的轮廓，若隐若现！

距离太远，冰层太厚太幽深，只能勉强分辨出那似乎是一个女子的身影。她静静地悬浮在玄冰的最中心，姿态带着一种凝固的安详，长发如同水藻般在凝固的冰晶中微微飘散。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一种跨越了无尽岁月的、空灵而清冷的沉寂。

是它！

白泽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坠落寒渊濒死时识海中闪过的模糊轮廓！那缕拂过他身体的、带着微弱暖意的“风”的源头！他喉咙深处灼热感与之共鸣的存在！

一口冰棺！一口真正的、由万载玄冰自然形成的、冻结着神秘存在的……冰棺！

“万载玄冰魄？！”

识海中，万劫那惊疑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它似乎认出了这块巨大玄冰的来历！那声音里的忌惮，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这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它应该早就……” 万劫的咆哮戛然而止，仿佛触及了什么禁忌。

但此刻的白泽，根本无暇理会万劫的震惊。因为那股锁定他、将他强行拖拽至此的冰冷吸力，在他靠近这巨大玄冰棺椁十步范围时，骤然加强！目标，赫然就是他下意识伸出的、因为体内冰火冲突而微微颤抖的右手！

嗡！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着他的右手，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块，不受控制地、直直地朝着那幽蓝色、布满玄奥纹路的冰冷冰面按去！

“不……” 白泽瞳孔骤缩，本能地想要抗拒。这冰棺太诡异了！那冰冷威严的收费宣告还在识海回荡！直觉疯狂预警着危险！

但他的意志，在体内龙魂力量被压制、身体被规则之力完全束缚的情况下，显得如此渺小无力！

啪！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寒渊中异常清晰。

他冰冷的、布满污迹和细小伤口的右手掌心，结结实实地按在了那巨大玄冰棺椁冰冷刺骨的表面上！

触感……无法形容！

极致的寒冷！仿佛触碰的不是冰，而是宇宙深寒的本源！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顺着手臂的经络，如同无数冰针，瞬间刺入他的身体！他感觉自己整个右臂，连同半边身体，都要在这接触的瞬间被彻底冻僵、化为冰雕！

然而，就在这冻结灵魂的寒意疯狂涌入的同时——

“滋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仿佛冷水滴入滚油的声音，猛地从白泽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是那点因“加辣”而生的、微弱跳动的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