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绝望同频(2/2)

林夕的呼吸骤然停止。

女人依旧低着头,长发遮面。但她拿着梳子的手,却缓缓抬了起来,指向了卧室墙壁上挂着的一面装饰镜。

林夕下意识地看向那面镜子。

镜子里,照出了房间的景象,照出了坐在床上的她,也照出了那个红衣女人的背影。

但下一秒,镜中的红衣女人,也缓缓地转过了身。

镜中的女人,抬起了头。

长发向两边滑开,露出了她的脸——或者说,那曾经是脸的地方。

没有五官,没有皮肤,只有一片模糊烂碎的、暗红色的血肉,布满了深刻的划痕,仿佛被什么利器反复切割蹂躏过!而在那一片血肉模糊的中心,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里面是无尽的怨毒和绝望!

“啊——!!!”

林夕的理智彻底崩断,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手中的水果刀不受控制地猛地扬起,不是刺向那女鬼,而是朝着她自己的脸颊狠狠划去!

剧烈的疼痛袭来,温热的血液涌出,顺着下巴滴落。

但林夕却感觉不到疼痛,反而有一种诡异的解脱感。镜中的女鬼似乎满意了,那血肉模糊的脸上,两个黑洞般的窟窿似乎闪过一丝诡异的光。她的身影开始慢慢变淡,梳头声也渐渐远去。

林夕瘫倒在床上,脸上鲜血淋漓,又哭又笑。

她终于明白了。

它不要她的命。

它要她变得和它一样。

林夕的脸上缝了七针。她对医生解释说是不小心划伤的,但医生和护士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怀疑和怜悯。周薇闻讯赶来,看到林夕脸上狰狞的伤口和空洞的眼神,吓得哭了出来。

“小夕!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那个东西逼你的?!”

林夕缓缓转过头,眼神没有焦点,嘴角却扯出一个怪异的笑:“薇薇,我看到了…我看到它的脸了…”

周薇毛骨悚然:“你…你别吓我…我们走吧!离开这个城市!去找真正的高人!”

“没用的…”林夕喃喃道,“它不会让我走的。它想要我…理解它。”

周薇无法理解,只觉得林夕的精神已经彻底不正常了。她强行将林夕接回自己家,日夜看护,收走了所有尖锐物品。她托各种关系,终于打听到远郊的一座小庙里有一位据说有些真本事的老师傅。

周薇几乎是绑架着将林夕带去了那座小庙。老师傅年纪很大,满脸皱纹,眼神浑浊。他听完周薇结结巴巴、充满恐惧的叙述,又仔细看了看林夕脸上那道新鲜的伤疤和她死气沉沉的眼睛,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

“姑娘,你遇上的,是‘梳头娘’。”老师傅的声音沙哑,“而且是怨气最深的那种。她非正常死亡,死前遭受极大痛苦和屈辱,穿着红衣自杀,怨气凝结不散。她缠上你,不是因为跟你有仇,而是因为你自身的‘气’和她产生了共鸣。”

“共鸣?”周薇不解。

老师傅看向林夕:“姑娘,你最近是否遭遇大变,内心极度痛苦、绝望,甚至…有过自毁的念头?”

林夕猛地抬起头,失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震动。失恋、失业、对未来的茫然…搬进那栋鬼楼前,她确实曾无数次想过不如死了干净。

“极致的负面情绪,就像黑暗里的灯塔,会吸引它们。”老师傅叹口气,“梳头娘找上你,是因为你的‘绝望’和她的‘怨念’频率相近。她不是在害你,她是在…同化你。她要把你变成和她一样的存在,让她承受过的痛苦和绝望,在你身上重演。你脸上的伤,只是开始。”

周薇吓得紧紧抱住林夕:“师傅!求求您救救她!多少钱我们都愿意!”

老师傅摇摇头:“这种怨念太深,已成气候,寻常法事很难送走。它已经缠上了她的魂,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找到她真正的尸身,或者遗物,查明她真正的死因和怨念源头,或许还有一线超度的可能。但那样做极其危险,几乎等于直面它的全部怨念…”老师傅看着林夕,“而且,需要她自己去。”

林夕身体一颤。

离开小庙时,周薇几乎绝望。但林夕的眼神却反而有了一丝极微弱的光亮。老师傅最后的话在她脑中回荡。

查明死因和怨念源头…

回到市区,林夕做了一件周薇无法理解的事——她竟然主动联系了之前的中介,编了个理由,说自己有贵重物品可能落在了302,想回去找找。中介本不愿意,但可能出于心虚,最终还是同意了,约在第二天下午。

周薇坚决要跟她一起去。

再回到那栋灰扑扑的单元楼,林夕感到一种冰冷的窒息感。一楼那个大妈看到她们,像见了鬼一样迅速躲回屋里。

打开302的房门,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霉味、陈香和血腥的怪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房子里似乎比之前更阴冷了。

中介站在门口,死活不肯进去:“你快找!找了赶紧出来!”

林夕和周薇走了进去。客厅空旷依旧,卧室也依旧。林夕的目标明确——那个卫生间。

暗红色的木框毛玻璃门虚掩着。林夕的手颤抖着,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门!

“呃…”周薇当场干呕起来。

卫生间里弥漫着难以形容的恶臭,像是东西腐烂了很久的味道。洗手池、马桶、地面都蒙着厚厚的灰。镜子上布满污渍。最诡异的是,在洗手台的一个角落,竟然放着一个小巧的、老式的、漆皮剥落的梳妆盒!盒子上放着一把黑色的、沾着些许暗红色污渍的梳子。

那绝不是林夕留下的东西!

林夕的心脏狂跳,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那个“梳头娘”的东西!她强忍着恐惧和恶心,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梳妆盒。

盒子里没有化妆品,只有一些零碎杂物:几张模糊的老照片,一本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日记本,还有…一小缕用红线捆着的、干枯打结的黑色长发。

林夕拿起那本日记本,翻开了第一页。纸张发黄脆硬,字迹是娟秀的钢笔字。

“x月x日:他又打我了。就因为汤咸了一点。他说我是废物,是扫把星,娶了我倒八辈子霉…”

“x月x日:我受不了了。我想死。但他不肯离婚,说离了就让我全家不好过…”

“x月x日:我发现他在外面有人了。那个女人比我年轻,比我漂亮。他给她买了很多东西,那些钱都是我省吃俭用攒下的…”

“x月x日:他今天差点掐死我。我看着镜子里脖子上的淤青,突然觉得这不是我。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x月x日:他说再发现我‘犯贱’,就毁了我的脸。他说看我没脸了还怎么勾引人…哈哈…勾引?我勾引谁?”

日记的内容充满了绝望和痛苦,记录着一个女人长期遭受丈夫虐待和精神折磨的悲惨生活。越往后,字迹越凌乱,情绪越崩溃。

最后一篇日记,只有一行字,是用一种近乎戳破纸背的力度写下的,暗蓝色的墨水,看起来像干涸的血:

“既然你不要我了,既然我这么丑,这么贱,那这张脸,这头发,都不要了。死了干净。穿着红衣服死,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日记的日期,就在几年前。

林夕和周薇看得浑身发冷。她们几乎能想象出那个可怜的女人,在极致的痛苦和怨恨中,是如何在这个狭小冰冷的卫生间里,用那把剪刀,一下一下毁掉自己的脸,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的怨念如此之深,以至于死后化作厉鬼,徘徊不去,并将有着相似绝望情绪的林夕,当成了新的“同伴”。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卫生间的门猛地关上了!

“啊!”周薇惊叫一声,扑过去拧门把手,却怎么也打不开!“小夕!门打不开了!”

卫生间的灯开始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在闪烁的光线中,镜子里开始浮现出那个红衣女人的身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她正对着她们,低着头,但那双黑洞洞的、血肉模糊的眼窟窿,却透过垂落的发丝,死死地盯着林夕手中的日记本!

冰冷的怨毒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温度骤降。

“沙沙…沙沙…”

梳头声再次响起,不再是幻听,而是真真切切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愤怒!

“把东西…还给我…”

一个极其嘶哑、模糊、像是从破碎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带着彻骨的寒意。

周薇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撞门。

林夕却站在原地,看着镜中那个充满怨毒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日记本,看着最后那行绝望的诅咒。一种奇异的、扭曲的共鸣感再次涌上心头。她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凉和…理解。

这个女人,和她一样,曾被逼入绝境,无人可诉,无人可救,只想用最极端的方式毁灭自己,并向伤害她的人复仇。

“我…”林夕的声音干涩嘶哑,她抬起头,勇敢地迎向镜中那恐怖的目光,“我理解你的痛苦…”

镜中的女鬼猛地抬起头,血肉模糊的脸正对着林夕!

“但你不该找我…”林夕流下眼泪,混合着脸上的血痕,“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咯咯咯…”镜中的女鬼发出令人牙酸的怪笑,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疯狂。卫生间的灯光啪地一声彻底熄灭,陷入一片漆黑。只有梳头声和那诡异的笑声在耳边回荡。

“陪我…留下来陪我…”嘶哑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冰冷的气息喷在林夕的脖颈上。

“小夕!小心!”周薇在黑暗中尖叫。

林夕感到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力量攫住了她拿日记本的手,强行扭转方向,朝着她自己的脸狠狠刺去!那柄黑色的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只冰冷的手里,尖锐的梳齿对准了她的眼睛!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林夕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手中的日记本砸向了镜子!

“砰!”哗啦——!

镜子碎裂的声音响起!

与此同时,那束缚她的冰冷力量骤然消失。梳头声和怪笑声戛然而止。

黑暗死寂中,只有周薇剧烈的喘息和林夕自己的心跳声。

“啪嗒。”灯忽然又亮了。

卫生间门也打开了。

镜子碎了一地,那个梳妆盒掉落在角落,梳子落在一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林夕脸上新增的擦伤和周惊恐万状的表情证明并非如此。

林夕瘫软在地,大口喘气。她看着一地的碎镜片,每一片里似乎都残留着那红衣女人最后的、扭曲的影像,充满了不甘和…一丝难以察觉的释然?

也许,揭露它的痛苦,某种程度上,短暂地动摇了它的怨念。

周薇扶起虚脱的林夕,逃也似的离开了302,再也没有回头。

她们将日记本和照片交给了警方,牵出了一桩被遗忘的家庭暴力致死的悬案。那个虐待妻子的丈夫最终受到了法律的制裁,虽然迟了很久。

林夕脸上的伤疤慢慢愈合,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迹。那栋老房子据说被彻底清理了,甚至请人做了大型法事。

梳头声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有些东西,一旦见过,就永远无法忘记。

林夕搬到了另一个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她努力微笑,努力工作,努力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只是在极偶尔的深夜,当她独自面对镜子时,总会下意识地避开自己的倒影。有时她会莫名地拿起梳子,一下,一下地梳着头,动作缓慢而僵硬。镜子里她的眼神,会在某个瞬间变得极其陌生,染上一丝难以言喻的哀怨和冰冷。

仿佛有另一个人的影子,重叠在她的身上,从未真正离开。

而那把从302带出来的、被她下意识藏起来的黑色旧梳子,正安静地躺在她的抽屉最深处,梳齿间,似乎还缠绕着几根干枯的、不属于她的黑色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