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恶根源叙(2/2)
符咒即将完成最后一笔。林夕集中全部精神,口中默念着手抄本上那段拗口的咒文。然而,就在他即将画完的瞬间——
原本奄奄一息的婆婆,突然从床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她那双浑浊的白眼,死死地盯住了林夕。干瘪的嘴角咧开,露出一个绝非人类所能做出的、充满恶毒和饥渴的笑容。
婆婆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像是无数玻璃碎片摩擦的声音:「……乖……孙……来得……正好……」
林夕吓得魂飞魄散,绘制符咒的动作瞬间僵住。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感到一股冰冷、粘稠的力量如同无形的触手,紧紧缠住了他的手腕、脚踝,将他猛地向后拉扯!他重重地摔倒在地,手中的血碟飞了出去,混合物泼洒在肮脏的地板上,那个未完成的符咒被污血玷污、扭曲。
房间里的油灯“噗”地一声熄灭了。彻底的黑暗笼罩下来,只有窗外微弱的天光勾勒出家具扭曲的轮廓。但那黑暗并非寂静,反而充满了各种声音:尖锐的嬉笑、痛苦的哀嚎、湿滑的蠕动声,还有那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吮吸声,此刻放大了无数倍,近在咫尺。
林夕想挣扎,想逃跑,但身体像被压了千斤重担,动弹不得。他感到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正沿着他的小腿向上爬行,所过之处,皮肤泛起一阵鸡皮疙。更可怕的是,那种在第一个晚上感受到的、混合着暴戾与情欲的躁动,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席卷了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淫靡暴力的画面,刺激着他的生理,而这又让他感到无比的恶心和恐惧。
“不……放开我!”他嘶哑地喊道。
「放开?」婆婆(或者说,占据她躯壳的那个东西)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充满了嘲弄与贪婪,「林家血脉……难得的滋养……金山那个废物……已经快被吸干了……你……年轻……充满怨恨和欲望……正是……最好的祭品……」
林夕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侵蚀,各种负面情绪被放大。他想起在吉隆坡的失败,被上司羞辱,被女友背叛,欠下高利贷被追打的狼狈……这些记忆此刻变得无比清晰,燃烧着他的理智。一个邪恶的声音在他心底诱惑着:屈服吧……把一切都交给“血母”……它能给你力量……给你报复所有伤害过你人的力量……给你无尽的快感……
与此同时,他感到脖子被什么东西勒住,窒息感传来。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惊恐地看到,婆婆依然直挺挺地坐在床上,而无数条如同阴影凝聚而成的、半透明的触手般的东西,正从她的身体里,从房间的各个角落伸出。一些触手在他身上滑动,带来冰冷而挑逗的触感,另一些则如同鞭子,抽打着他,。痛感与诡异的快感交织,。
他瞥见瘫在地上的堂叔林金山。在黑暗中,林金山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就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命,最后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
而那个未完成的反噬仪式,似乎并非全无效果。泼洒的血药混合物在地上发出微弱的、滋滋的响声,仿佛在对抗着黑暗。缠绕他的触手似乎有些忌惮那片区域。
不能放弃!林夕用残存的意志力,拼命挣扎,手指在地上胡乱抓挠。突然,他摸到了刚才被打飞的血碟碎片!一片锋利的陶瓷碎片割破了他的手指,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一丝。
咒文!完成符咒!他想起手抄本上最后一句,也是最关键的一句咒语,那是呼唤某个古老名号以求束缚的禁句。他用尽全身力气,咬破舌尖,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充满口腔,他朝着那片未被污血完全覆盖的符咒方向,喷出一口血雾,嘶声念出了那句禁忌之语!
仿佛时间凝固了一瞬。
所有声音——低语、嬉笑、哀嚎、吮吸——戛然而止。缠绕着林夕的冰冷触手猛地一颤,像是被灼伤般缩了回去。黑暗中响起一声尖锐到几乎刺破耳膜的厉啸,充满了愤怒与……一丝难以置信?
压迫感骤然减轻。林夕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浑身被冷汗和不知是血还是其他什么粘液浸透。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仿佛刚才那一下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力和精神。
房间里的黑暗似乎褪去了一些,能够模糊视物。婆婆依然坐在床上,但之前那种恐怖的活力消失了,她像一具被抽去线的木偶,歪倒在一边,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那些诡异的触手阴影也消失不见。
成功了吗?封印了“血母”?
林夕心中刚升起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下一秒,一股更深沉、更冰冷的寒意从他心底蔓延开来。他发现,自己虽然能动了,但身体里好像多了点什么。一种陌生的、阴邪的“存在感”盘踞在他的意识深处,如同休眠的毒蛇。刚才那些暴戾、淫靡的念头并未完全消失,只是变得安静了,仿佛成为了他的一部分。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旁边婆婆体内那个邪灵的虚弱和……不甘?以及一种诡异的、如同脐带般的连接,建立在他和那个虚弱邪灵之间。
手抄本上关于“反噬”的警告在他脑海中回响:「……或转而纠缠反噬者……」
他没有成功封印“血母”,而是……阴差阳错地,将它的一部分,或者说,它将主要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他用自己的血和那个不完整的仪式,成为了新的、更“合适”的容器?或者说……宿主?
天亮时分,雨彻底停了。玛丽战战兢兢地过来查看,发现了昏迷的林夕、几乎成为干尸的林金山、以及只剩最后一口气的老太太。她尖叫着报了警。
警察和救护车来了。林金山被确认死亡,死因诡异,法医也无法解释为何会脱水干瘪到那种程度。婆婆被送往医院,但医生表示回天乏术。林夕作为现场唯一的幸存者和重要嫌疑人,被带回警局问话。
他讲述了一个经过大量删减的故事:晚上听到怪声,发现堂叔在婆婆房间行为异常,似乎有自残举动,他上前阻止发生争执,随后自己不知为何昏迷。他隐去了所有关于邪术、血母、仪式的情节。由于林金山的死状太过离奇,且现场勘查除了血迹并未发现明显他杀证据,加上婆婆和玛丽(她语无伦次地证实了林金山的异常)的证词,警方暂时将林金山列为死因存疑,林夕洗脱了谋杀嫌疑,但要求他随时配合调查。
几天后,婆婆在医院去世。临终前,她回光返照,紧紧抓住守在床边的林夕的手,混浊的眼睛里流出泪水,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孩子……逃……离开那房子……它……一直在……找……新的……”话未说完,便咽了气。
处理完丧事,那栋老屋 legally 归到了林夕名下。他站在空荡、死寂的房子里,看着阳光下飞舞的灰尘,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只有一种附骨之疽般的阴冷。债务问题似乎随着继承这栋房产(虽然破旧,但地皮有价值)而暂时缓解,但他没有丝毫轻松。
夜晚,他躺在酒店的床上(他不敢再回老屋住),还是会听到那细微的低语,只是变得更轻,更像在他脑子里直接响起。他对暴力和性的渴望有时会莫名变得强烈,需要极大的意志力才能压制。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深处似乎多了一丝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阴鸷和邪气。
他卖掉了老屋,价格被压得很低,但足以还清债务并剩下一笔钱。他离开了槟城,试图重新开始。他去了泰国,想寻求真正的高僧帮助,但那些僧人只是看着他,摇头,说着他听不懂的偈语。他又去了柬埔寨,听说那里的古老寺庙有驱魔的力量,结果却在吴哥窟一片废弃的庙宇中迷路,恍惚中看到无数扭曲的雕像仿佛都在对他狞笑。
一年后,林夕隐姓埋名,在吉隆坡郊区租了间小公寓,试图过普通人的生活。他找到一份简单的文书工作,尽量避免与人深交。但那种被侵蚀的感觉从未消失,反而像慢性毒药一样逐渐加深。他开始做一些极其逼真的噩梦,梦里他重复着堂叔的举动,甚至更糟。他需要借助酒精和越来越重的安眠药才能入睡。
一天晚上,他加完班回家,在公寓楼下遇到一个新搬来的女邻居,长相清秀,对他友好地微笑。在那一刻,林夕心中涌起的不是好感,而是一种强烈的、扭曲的占有欲和破坏欲,混合着难以启齿的性幻想,画面血腥而淫秽。他被自己吓到了,仓皇逃回房间,反锁上门,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浑身发抖。
他抬起自己的手腕,看着皮肤下青色的血管。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一种对血液的奇异渴望,悄然浮现。他甚至能感觉到,体内那个沉睡的“它”,因为这个靠近的鲜活生命而微微躁动了一下。
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透过窗户,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光晕。林夕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幽暗、嘴角似乎挂着一丝非人笑意的自己。
老屋卖了,“血母”的旧容器死了,奉养者灰飞烟灭。
但故事结束了吗?
也许,真正的恐怖,现在才随着血脉的延续,悄然扎根,等待下一个爆发的时机。他,林夕,是受害者,还是……变成了新的温床?这个问题,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悬在他每一个夜晚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