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蓝染血皮(2/2)

脚步声在他们的房门外停了下来。

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是一种极细微的、仿佛什么东西在轻轻刮擦木门的声音。嘶啦……嘶啦……

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门外响起了导游马利克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开门……求求你们开门……它来了……它来找我了……我错了,我不该带你们去那里……我不该贪图那些钱……”

他的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绝望。

汉斯犹豫了一下,看向林夕和妻子。埃尔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惊恐地摇头。

就在这时,门外的马利克发出了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呜咽,随即,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湿滑的拖拽声响起,伴随着马利克喉咙里发出的、逐渐远去的、嗬嗬的漏气声,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

门外,重归死寂。

汉斯和埃尔克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林夕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浑身冰凉。她知道,马利克也死了。下一个,会是谁?

她猛地想起马利克死前的话——“只有得到‘它’的认可,才能活下去!”而“认可”的方式……

一个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她记得,在离开那个诡异作坊时,哈吉长老似乎……极其隐晦地……塞给了她一样东西。当时她心神不宁,没有在意,随手放进了随身背包的夹层。

她颤抖着手,翻出背包,在夹层里摸索。指尖触碰到一块柔软而冰凉的织物。

她把它拿了出来。

是那件皮袄。那件悬挂在角落,颜色最深、质感最奇特,大卫曾想触摸的蓝色皮袄!它不知何时,被哈吉长老折叠成了一个小方块,塞给了她!

皮袄触手的感觉……无法形容。那不是任何一种她所知的兽皮。细腻得如同最上等的丝绸,却又带着皮革的韧性,而且……异常沉重。那种蓝色,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动,散发出更加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

这就是“它”的认可?穿上它?

看着手中这件诡异到极点的皮袄,联想到大卫被剥皮的惨状,林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根本不是皮袄!这很可能就是……

但她没有退路了。门外是未知的、能够无声无息杀死马利克的恐怖存在。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穿上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哪怕这生机通向的是另一个地狱。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这件沉重、冰凉、散发着怪味的蓝色皮袄,裹在了自己身上!

皮袄上身的瞬间,并没有预想中的冰冷。反而……产生了一种诡异的、蠕动的温热潮腻感!仿佛它不是一件死物,而是活着的、拥有自己意志的皮肤!它紧紧地、严丝合缝地贴合着她的身体曲线,那股浓烈的腥甜气味瞬间将她包裹。

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她清晰地感觉到,这层“皮”在与她自己的皮肤接触的地方,开始产生一种可怕的……融合!仿佛有无数根细微到极致的、冰冷的根须,正从皮袄的内侧生长出来,悄无声息地扎进她的毛孔,她的真皮层,与她的血肉、她的神经末梢连接在一起!

她想尖叫,想把这可怕的东西从身上撕扯下来,但手臂却沉重得无法抬起。一股不属于她的、冰冷而古老的意志,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带着无尽的贪婪与占有欲。

皮袄上那瑰丽而诡异的蓝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她的脖颈,向上蔓延。

林夕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抹妖异的蓝爬上自己的下巴,掠过嘴唇,向脸颊和额头侵蚀。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在蓝色之下变得麻木,却又奇异地能感知到每一寸与那“皮袄”融合的触感——冰冷、滑腻,如同被第二层活着的、呼吸着的皮肤紧紧包裹。

那对德国夫妇,汉斯和埃尔克,惊恐万状地看着她。埃尔克指着林夕的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汉斯猛地举起一直抵着门的椅子,像是要砸向林夕,但手臂却在半空中剧烈颤抖,最终没能落下。他们连滚爬爬地退到房间最远的角落,紧紧抱在一起,如同看着一个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林夕试图转动眼球,看向房间里那面模糊的金属镜子。视线边缘,她捕捉到了自己脸颊上那正在蔓延的、非人的蓝色。那不是染料,那是……活着的颜色。她能“听”到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无数沙粒摩擦的嘶哑低语,直接在她意识深处响起,不是任何一种语言,却传递着古老、饥饿、以及一种近乎愉悦的满足感。

这皮袄在……同化她。

不!不能这样!

她用尽残存的意志,试图抬起手臂,想要撕扯,想要把这层正在吞噬她的皮从身上剥下来。手指勉强触碰到脖颈处的皮袄边缘,那里原本应该是领口与她自己皮肤的接缝。但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绝望——没有接缝!那层蓝色的皮已经和她的皮肤长在了一起,触感平滑得如同天生,只有那冰冷的、异物的质感在提醒她正在发生什么。

恐慌如同冰水浇头。她猛地发力,指甲狠狠抠向脖颈那片蓝色。

没有痛感。

只有一种……仿佛在撕扯自己血肉,却又隔着一层坚韧橡胶的、沉闷的阻滞感。指甲划过,连一丝白痕都无法留下。这层皮,已经不再是外物,它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一层她无法剥离的、活着的蓝色甲胄。

她张嘴想呼救,想尖叫,喉咙里却只能发出一种被扼住般的、嘶哑的咯咯声。那层蓝色已经蔓延过了她的声带,改变了那里的结构。

门外的寂静被打破了。

不是脚步声,而是一种新的声音。粘稠的、缓慢的……拖曳声。仿佛有什么沉重而湿滑的东西,正从走廊尽头,一点点地,朝着他们的房门挪动。

汉斯和埃尔克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埃尔克把脸死死埋在汉斯怀里,发出压抑的、动物般的呜咽。汉斯双眼圆睁,死死盯着房门,握着椅子的手青筋暴起,却连举起它的勇气都没有。

那拖曳声在门口停了下来。

林夕感到包裹着自己的蓝色皮袄,那已经与她融合的“第二层皮肤”,微微震动了一下。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像是感受到了同类的靠近,又像是……一种确认。

门把手,轻轻转动了一下。

锁芯发出细微的“咔哒”声,但门没有被推开。

紧接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味,穿透了厚实的木门,弥漫进来。那是比作坊里更加浓烈百倍的、腐烂的腥甜,混合着古老墓穴的土腥,以及一种……活物存在的、温热的吐息。

林夕身上的蓝色皮袄,那悸动感更明显了。她甚至能感觉到,皮袄内侧那些扎根于她血肉的“根须”,似乎在与门外的存在进行着某种无声的交流。一股冰冷的信息流,夹杂着模糊的图像和强烈的情绪,直接涌入她的脑海——无尽的沙漠,古老的仪式,剥离,浸染,等待,以及……永恒的蓝色。

她明白了。

这皮袄,这“认可”,不仅仅是一件护身符。它是一个标记,一个身份,一个……囚笼。它将她与门外那东西,与这整个小镇,与那传承了不知多少世纪的、以人皮为材料的恐怖蓝染工艺,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

门外的拖曳声,开始缓缓远去。那令人作呕的气味,也渐渐消散。

它走了。

因为房间里,已经有了一个“自己人”。

汉斯和埃尔克依旧僵在角落,惊恐未定地看着林夕,看着这个被诡异蓝色包裹、静静站立、仿佛失去了灵魂的“东西”。

林夕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脖颈。关节发出细微的、如同老旧皮革摩擦的咯吱声。她能感觉到,那蓝色已经蔓延过了她的下颌线,正在向耳后和发际线进发。她的视野边缘,那抹蓝色如同涨潮的海水,无可阻挡地侵蚀着她所剩无几的、属于“林夕”的疆域。

她抬起手,不是去撕扯,而是不由自主地、轻柔地抚摸着覆盖在自己脸颊的、那片冰冷而光滑的蓝色“皮肤”。

金属镜子里,映出了一张半是熟悉、半是妖异的脸。属于她自己的、尚且正常的皮肤,只剩下额头中央一小块、鼻尖,以及一只右眼周围狭窄的区域,如同蓝色海洋中即将沉没的孤岛。而这片孤岛,也正在被那蠕动的、活着的蓝色迅速吞噬。

她看到镜中的自己,那只尚能视物的右眼里,瞳孔的棕色正在一点点被幽深的蓝色覆盖、浸染。

她看到自己的嘴角,在那片蓝色之下,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了一个微小而僵硬的弧度。

那是一个……属于哈吉长老的,冰冷而空洞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