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谁在替死人说话(1/2)

晨光熹微,像一层薄薄的冷霜,铺在祠堂青灰色的石阶上。

田小满独自坐在门槛,昨夜那枚滚烫的火漆印早已冷却,但那份沉甸甸的重量,依旧烙在她的掌心。

万人齐诵“真言”的声浪犹在耳畔回响,那股足以掀翻屋顶的气势,此刻却化作了清晨寒风里的空洞回音。

胜利的滋味并未如期而至,孙万财在崩溃前那声嘶力竭的“我只想救他”,像一根淬了毒的芒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口。

救谁?

孙万财拼上身家性命,不惜用一份伪造的名单搅乱一池春水,难道仅仅是为了自保?

他的恐惧和绝望,不似作伪。

田小满从怀中掏出那张用油纸小心包裹的拓片。

这是刘文远留下的最后线索,也是昨夜一切风波的起点。

她指腹摩挲着纸上凹凸的字迹,正待收起,目光却被纸张背面一角极细微的痕迹吸引。

那不是墨,倒像是人用指甲蘸着最后一点墨水或血渍,在生命耗尽前仓促划下的。

字迹微弱,几乎与纸张的纹理融为一体。

田小满屏住呼吸,凑到晨光下,勉强辨认出那一行扭曲的字:“名录烧过三次,第一次是091所,第二次是县政府,第三次……在百姓家里。”

轰的一声,她脑子里炸开了。

如果真正的名录可以被一次又一次地焚毁,那昨夜传遍全城的“真言”,是否也只是另一场筛选过后,被允许流传的残片?

孙万财守护的,刘文远追寻的,或许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东西。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昨夜的胜利瞬间变得像个笑话。

她必须找到陈青山。

他是唯一誊抄过刘文远拓片内容的人,或许他知道更多。

县邮局的大门刚开,一股旧纸张和邮戳油墨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柜台后的工作人员换了新面孔,见到田小满,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找陈青山?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他调走了?”田小满的心一沉。

“谁知道呢,”那人打了个哈欠,指了指角落里一个空荡荡的工位,“昨晚广播一响,他就跟丢了魂一样,把手头工作交接了,说是家里有急事,然后就再没回来。哦,对了,他走前在柜台底下寄存了个铁皮盒子,说要是有人来找,就交给他。”

铁皮盒不大,上面落了层灰,锁扣已经锈了。

田小满轻易就将其打开,里面没有她想象中的手稿或信件,只有七封被拆开的回信残件。

每一封都被盖上了紫色的邮检章,上面是冷冰冰的四个大字:“查无此地”。

寄信地址各不相同,收信人却都是同一个——陈青山。

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将守夜人的遗言送回他们真正的故乡。

田小满一封封地翻看,心越来越凉。

这些信,连同那些未曾说出口的遗愿,都成了寄不出的死信。

直到她翻到最后一封,那不是退回的信件,而是一张来自省图书馆的正式复函。

信纸泛黄,打印的铅字却很清晰:“贵处来函所述‘守夜人七号林秀兰’,经查,此人确为我省安丰县人,系1959年防疫烈士,档案编号091-lx-07。然其所有影像及个人详细资料,已于1963年‘清理运动’中统一销毁,望知悉。”

091所……林秀兰……销毁……

田小满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原来,不止是火种在挑选记得它的人,也一直有人在背后,系统性地、彻底地,让某些人“被遗忘”。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尘封,而是一场长达数十年的剿杀。

安丰县,西街,林家裁缝铺。

田小满循着复函上提供的籍贯信息找来。

铺面很小,缩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门口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

空气里弥漫着布料的粉尘和机油味。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正低着头,在缝纫机前专注地缝补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

她就是林秀兰的女儿,林招娣。

听到脚步声,林招娣并未抬头,只是手上的动作快了几分。

“请问,是林招娣大姐吗?”田小m满轻声问。

“买布料出门右转,做衣服排队。”她的声音和缝纫机的嘎吱声一样,干涩,不带感情。

“我不是来做衣服的。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您的母亲,林秀兰。”

话音刚落,缝纫机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招娣的手猛地一抖,缝衣针狠狠扎进了她的食指。

一滴鲜红的血珠沁出,滴在那片干净的军装布料上,像一朵瞬间绽开的红莲。

她抬起头,目光冷得像冰。

“我妈是病死的,没当过什么英雄。你找错人了,出去。”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驱赶,仿佛“林秀兰”这个名字是一个会带来灾祸的诅咒。

田小满没有和她争辩,目光无意中扫过墙壁。

墙上挂着一个老旧的相框,里面的全家福已经模糊不清,玻璃也裂了一道缝。

但在裂缝下,却压着半张泛黄的旧工作证。

照片上的人脸看不清了,可那串钢印打下的编号,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清晰可辨——091-lx-07。

找到了。

田小满心头一跳,却没有点破。

她收回目光,语气放得更缓,更轻:“大姐,我没有恶意。我只想问问,您母亲……临走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或者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插进了林招娣尘封的心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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