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地动山摇与人心向背（2/2）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乃至整个夜晚，我们三人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电视机前。vip室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之前的商业洽谈和利润计算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新闻直播成了我们与这场巨大灾难唯一的、也是最直接的连接窗口。

电视画面不断更新，每一次信息的披露都让人心头更沉一分。 最初的混乱过后，更清晰、也更触目惊心的画面开始传来。航拍镜头下，汶川、北川等重灾区，昔日的青山绿水被撕开巨大的伤口，城镇变成一片废墟，道路中断，山河改观。 抢救人员在一片瓦砾中艰难搜寻幸存者，满目疮痍的景象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视觉神经。亲历者的讲述，夹杂着哭声和呼喊，透过电波传来，令人揪心。 “学校塌了……孩子还在里面……”、“一瞬间，什么都没了……”这些破碎的语句，承载着巨大的悲痛，让坐在安全地带观看的我们，也感同身受，眼眶湿润。

“死亡人数”、“失踪人数”、“受灾面积”这些冰冷的数字开始滚动出现，并且不断攀升。 每一个数字的背后，都是一个破碎的家庭，一段戛然而止的人生。我们沉默地看着，计算器早已收起，此刻我们计算的，是生命的消逝和苦难的重量。

电话和网络成了维系情感和信息的生命线。 我不断地尝试给佳佳发信息，叮嘱她注意安全，告诉她这边的消息。她也断断续续地回复，描述着校园里逐渐恢复秩序的过程，但字里行间依然能感受到惊魂未定。我们还忙着给四川方向的亲友、同学打电话、发短信，急切地确认他们的安危。 信号时断时续，每一次接通后的报平安都让我们长舒一口气，而长时间的无法接通则让人心焦如焚。

油城本地的反应也迅速而直接。 街头巷尾，人们的话题瞬间统一到了地震上。收音机里，轻松的音乐节目被紧急插播的新闻取代；小区公告栏上，很快贴出了为灾区募捐的倡议书；就连我们售楼处里，平时忙着推销房子的同事们，也聚在一起，面色沉重地讨论着灾情，商量着怎么尽一份力。

“太惨了……看着那些孩子，心里真受不了。” 知秋指着电视画面上一个从废墟中被救出、满身尘土的小女孩，声音哽咽，再也抑制不住眼泪。

舒然紧抿着嘴唇，眼圈发红，一向冷静的她此刻也难掩悲伤：“怎么会这样……一下子这么多家庭就毁了。我们刚才还在算计那几千块钱的手续费，想想真是……” 她没再说下去，但我们都明白她的意思。在巨大的生命悲剧面前，我们之前汲汲营营的那些灰色收入、那些对通胀的抱怨、甚至刚刚为买房安家而产生的喜悦，都显得那么渺小，甚至有些苍白。

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和悲伤笼罩着我们。 我们安全地坐在这里，有温暖的屋子，有充足的食物，而千里之外，无数人正承受着生离死别、家园尽毁的痛苦。这种强烈的对比，让人心情无比沉重。

悲伤过后，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开始滋生——我们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光看着难受不行，咱们得做点什么！” 知秋抹了把眼泪，语气坚定起来，“捐钱！咱们刚赚了些钱，现在正是该用的时候！”

舒然立刻点头：“对，捐钱是最直接的方式。我查查看，通过什么渠道捐最靠谱、能最快送到灾区。”

我也毫不犹豫地赞同：“拿出一部分来捐。这时候不能小气。”

这一刻，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人计较个人得失。 之前我们为了应对通胀、为了寻求稳定而拼命赚取和积攒的财富，在更迫切的生命救援需求面前，找到了它最应该去的地方。我们迅速商量了一个数额，决定以我们三人的名义，通过官方公布的可靠渠道进行捐赠。

行动的决定，让我们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悲伤和表达支持的出口。 但灾难带来的冲击远不止于此，它更引发了我们深层次的反思。

舒然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若有所思地说：“以前总觉得，赚钱、买房、过好日子就是最重要的。可今天这事……让我觉得，人活着，除了这些，好像还得有点别的。平安健康，比什么都强。”

知秋也深有感触：“是啊，什么生意风险，什么房价涨跌，跟人命比起来，算个啥？以后咱们做事，也得想想，能不能对得起良心。”

我沉默着，心中波澜起伏。这场灾难，像一面巨大的镜子，照见了生命的脆弱，也照见了在极端环境下人性中闪耀的勇气、坚韧和无私。它让我们这三个平日里在灰色地带游走、追逐利益的年轻人，开始重新审视生活的意义、财富的价值和个人的社会责任。

电视里开始出现全国动员救灾的画面： 军队、武警、消防、医护人员星夜驰援；志愿者从四面八方涌向灾区；普通民众排队献血、捐款捐物……“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民族精神，在灾难面前凝聚成强大的力量。 这些画面，让我们感动，也让我们自豪。我们意识到，个人是渺小的，但当无数个体汇聚在一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努力时，就能产生战胜一切困难的伟力。

夜深了，我们才各自离开售楼处。走在回家的路上，油城的夜晚依旧平静，灯火阑珊。但我知道，这座城市，乃至整个国家的心跳，都已经和千里之外的汶川紧紧联系在一起。

手机里，佳佳发来了最后一条信息：“学校组织捐款了，我也捐了。我们都很好，别担心。你也要好好的。” 看着这条信息，我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灾难让人更加珍惜眼前人，珍惜平凡的幸福。

回到家中，父母也还没睡，正守在电视机前，面色凝重。 见到我回来，母亲红着眼圈说：“太惨了，那些娃儿们……咱们也得多捐点钱，尽点心。”

我点点头，把我们已经决定捐款的事告诉了父母。父亲拍拍我的肩膀，语气沉重却带着肯定：“做得对！这时候，是得拿出点样子来。”

那一夜，我久久无法入睡。 电视里的画面、佳佳惊慌的声音、知秋和舒然的眼泪、以及全国上下齐心协力的景象，在我脑海中不断交织。2008年5月12日，这个日子，注定将成为一代人不可磨灭的集体记忆。它带来的不仅是巨大的伤痛，更是一次深刻的精神洗礼。

对于我们三个年轻人而言，这一天也是一个转折点。 它让我们在追逐财富和安身立命的过程中，猛然抬头，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和更沉重的责任。那些关于公积金提取的灰色操作、关于房价涨跌的算计，在生死面前，似乎都褪去了原先的重要性。 我们开始思考，除了赚钱和买房，我们的人生是否还应该有更值得追求的价值和更有意义的活法。

窗外，五月的晚风带着凉意吹过。 但我知道，有一种温暖，正从四面八方涌向同一个地方。而我们的内心，也在这场举国同悲的灾难中，经历了一场悄无声息却影响深远的蜕变。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似乎有了些不一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