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带回遗物（2/2）

匣子内衬是柔软的深色丝绒，此刻，那丝绒上，静静地躺着一件物事——

那是一块玉佩。

或者说，更像是一块未经太多雕琢的、天然形成的温玉。

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形状并不规则，边缘圆润，通体呈现出一种极其温润柔和的、仿佛内部蕴藏着月光的乳白色。

玉质细腻得不可思议，触手生温，是游佳萤那种体质的人，极少会拥有的、带着暖意的物件。

这块温玉，是他们所知的、游佳萤从不离身的东西。

她时常会无意识地将它握在掌心，指尖轻轻摩挲着玉身，仿佛那上面残留着某种遥远的、让她安心的温度。

她曾极其偶尔地提起过，这玉，似乎是她从千年前醒来时，就带在身边的，或许与她那早已模糊不清的、最初的来历有关。

它陪伴了她整整一千三百多年，见证了她所有的孤寂、寻找、以及最终与他们相遇的短暂温暖。

而现在，这枚承载了她几乎全部时光印记的温玉，是她在这次凶险的行动前，唯一留下的东西。

是她存在过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实体证明。

张起灵伸出因为压抑情绪而微微颤抖的手，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将那块温玉从匣子里拿了出来。

玉，入手温润。

那是一种恒定不变的、仿佛蕴含着生命力的暖意，与他记忆中她永远冰凉的指尖形成了残酷而鲜明的对比。

这温暖，此刻却像是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地烫灼着他的掌心，烫灼着他的心脏。

他紧紧地将温玉攥在掌心，那温暖的触感沿着手臂，一路蔓延至他冰冷僵死的四肢百骸，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反而更加深刻地提醒着他——这玉还在，它的主人，却已经化作了冰冷的萤光，彻底消散了。

“呵……”一声极轻的、仿佛抽离了所有气息的苦笑，从黑瞎子的方向传来。

他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看着张起灵手中那块温玉，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是比绝望更深的、近乎荒诞的悲凉。

“就……就只剩下这个了？”

他伸出手，似乎也想触碰一下那枚玉，但指尖在即将碰到的时候，又猛地蜷缩了回来，像是怕玷污了什么，又像是无法承受那温暖带来的、更尖锐的痛楚。

解雨臣也默默地走了过来，他的目光落在温玉上，那泪水流得更凶，但他依旧沉默着，只是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极其轻地，拂过温玉光滑的表面。

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摸妹妹沉睡的脸庞。

三人围拢着，目光都聚焦在这枚小小的、温润的玉石上。

它是她存在过的证据。

也是他们永远失去她的、最冰冷的宣告。

房间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三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那无声流淌的泪水，滴落在地板上的细微声响。

夕阳彻底沉入了地平线，最后一丝天光也被夜幕吞噬。

房间内昏暗下来，只有那枚被张起灵紧紧握在掌心的温玉，依旧散发着恒定而柔和的、仿佛永不熄灭的微光。

那光芒，映照着三张写满了悲痛与空洞的脸庞。

也映照着房间角落里，那尊被游佳萤供奉了不知多少年、此刻依旧纤尘不染、慈悲垂目的——佛像。

佛依旧静静地看着。

看着这人间至痛。

看着这物是人非。

看着这……带不回尸骨，只余一件遗物的、最苍凉的“身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