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珠钟表铺的月光齿轮887(2/2)

老乌龟的眼睛亮了,像落了两颗水珠:“他最爱在河边扔石子,说能把思念扔到妈妈那里去,等他好了,我就带他来这儿,让你听听他扔石子的准头。”嘀嘀把钟放进个用荷叶做的盒子里——荷叶不会渗水,这样即使不小心掉在地上,齿轮也不会生锈。老乌龟临走时,从竹篓里拿出捆最嫩的马齿苋,放在桌上:“这个给你当燃料,烧起来没烟,还带着点清香味。”

傍晚时,铺子里的草帘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嘀嘀抬头一看,是只拖着破壳的小蜗牛,壳上沾着草籽,像撒了把小芝麻,身后的黏液在地上画出断断续续的线,显然爬了很久。“我……我想借个最小的钟,”小蜗牛的声音黏糊糊的,像刚从果酱里捞出来,“我答应给蘑菇伞下的蚂蚁送晚饭,可我爬得太慢了,现在肯定迟到了,它们说不定已经饿坏了,我想知道还剩多少时间能赶到……”

嘀嘀的心像被蜗牛爬过的菜叶,轻轻发痒。她从陶罐里取出个只有指甲盖大的月光齿轮,外面裹着层蒲公英的绒毛,做成个像小纽扣似的钟。“这个给你,”她用蛛丝把钟系在蜗牛的壳上,“钟面上的小蚂蚁会跟着你爬,每爬过一片叶子,钟就会响一声,告诉你还剩多少路,而且……”她往钟里掺了点花蜜,“这个能让你爬得有力气些,黏液也会变得更滑,走得快一点。”小蜗牛的触角动了动,突然说:“蚂蚁洞口有朵白色的三叶草,是我和它们一起种的,能在钟上画个小叶子吗?”

嘀嘀用绿粉在钟面上画了片小小的三叶草,又往齿轮上抹了点蜂蜡,这样转动时就更顺滑了。小钟戴在蜗牛壳上像颗会动的小纽扣,轻轻一拧发条,就发出“嘀嘀”的轻响,和嘀嘀翅膀的声音一样。“走吧,”嘀嘀轻轻推了推蜗牛,“小蚂蚁们肯定在等你呢。”小蜗牛慢慢往前爬,钟面上的小蚂蚁图案果然跟着动起来,每爬一步,钟就“嘀”地响一声,像在给它加油。它回头望了望嘀嘀,壳上的钟晃了晃,像是在说谢谢。

天黑了,青草地里的萤火虫开始提着灯笼巡逻,只有钟表铺还亮着暖黄的光。嘀嘀坐在壁炉边,数着今天借出去的钟:小蟋蟀的“归巢钟”应该已经跳到谷场了,钟摆的小雏菊说不定已经开了;老乌龟的“等待钟”正被小孙子捧在手里,钟面上的星星肯定亮了好几颗;小蜗牛的迷你钟还在慢慢爬,每响一声,就离蘑菇伞近一步,蚂蚁们说不定已经闻到黏液里的花蜜香了。陶罐里的月光齿轮还在静静躺着,有的在发光,有的在哼着小调,像在说“明天还有新的等待要照顾呢”。

壁炉里的火渐渐小了,剩下的火星像钟面上的小星星,明明灭灭地照着嘀嘀的影子。她打了个哈欠,把铜丝眼镜摘下来放在草编的小桌上,靠在装齿轮的陶罐边睡着了。梦里她的钟表铺变得很大很大,草茎墙壁变成了会呼吸的绿色帐篷,屋顶的苜蓿叶变成了能接住月光的小碟子,每个来借钟的生灵都能找到最合适的时间:蜜蜂在“采蜜钟”里算出最甜的花期,兔子在“胡萝卜钟”里数着成熟的日子,连冬眠的青蛙都托蚯蚓带了个“春天钟”,说要在梦里听着滴答声,数到冰雪融化的那一天。

月光透过桑皮纸墙,在地上织出银色的网,像谁撒了一地的月光齿轮。铺子里的钟摆轻轻晃着,像是在互相说悄悄话,有的在说小蟋蟀赢了谷粒,有的在夸老乌龟的小孙子胆子大了,有的在笑小蜗牛爬得慢,却每一步都踩在准点上。嘀嘀的翅膀在梦里还在振动,发出“嗡嗡”的轻响,和所有钟摆的节奏合在一起,像一首哄着整个草地入睡的摇篮曲。

等明天太阳升起,露珠又会挂满草叶,钟表铺的草帘会被新的脚步声掀开,带着等待的小烦恼,想借一个能数着时间走的钟——而嘀嘀会守着她的月光齿轮,把每个需要等待的梦都裹进稳稳的滴答声里,让它们在梦里能听到伙伴的呼唤,能看到星星的约定,能跟着小蚂蚁的脚步找到朋友,暖得能把整个草地的夜晚都焐成,轻轻一咬,就流出甜甜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