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砚底藏春与檐下风铃(2/2)

“沈大人,宫里来人了。”苏珩走进来,脸色有些凝重,“说是太后要见阿月姑娘,赏了些东西,让现在就去宫里领。”

官差上前一步,躬身道:“沈大人,沈夫人,太后娘娘听闻您二位婚事将近,特赐了些云锦和凤冠,还请移步慈宁宫。”

阿月心里咯噔一下,捏紧了手里的玉牌。她虽进过几次宫,却从没见过太后,这时候突然召见,总觉得有些蹊跷。沈砚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别怕,我陪你去。”

慈宁宫的门槛比想象中高,阿月踩着沈砚的手跨进去时,闻到殿里飘着檀香,混着些微的药味。太后坐在铺着软垫的榻上,鬓角的珍珠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手里摩挲着串紫檀佛珠,目光落在阿月身上时,像落了层薄雪。

“你就是月砚坊的阿月?”太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沈砚说你染布的手艺好,哀家这有匹云锦,想让你染成‘霞光色’,给新制的凤袍做里子。”

宫女掀开锦盒,里面的云锦流光溢彩,金线织的凤凰在光下栩栩如生。阿月定了定神,躬身道:“回太后,云锦质地特殊,需用‘七层染’法,每层只染一丝色,得费些时日。”

“无妨,哀家不急。”太后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些暖意,“只是听说你那月砚坊的风铃,是沈砚亲手做的?”

阿月愣了愣,随即点头:“是,他说风吹过时,像染布时搅动的水声。”

“沈砚这孩子,从小就闷,没想到也有这般心思。”太后从腕上褪下只玉镯,比沈老夫人送的那只更通透,“这镯子是哀家当年的嫁妆,玉料里藏着‘岁岁平安’四个字,你收着。”

从宫里出来时,日头已经偏西。阿月摸着腕上的新玉镯,又摸了摸袖中周先生给的玉牌,忽然觉得这两样东西的温度竟差不多,都是暖的。

“太后其实是想看看你。”沈砚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她总念叨我不懂疼人,见了你,该放心了。”

巷口的月砚坊亮着灯,念儿正趴在柜台前写“嫁妆清单”,歪歪扭扭的字迹里,把“周先生的砚台”写成了“周先生的盐台”,惹得苏珩直笑。阿月走过去拿起笔,在旁边添了句“檐下风铃一对,沈砚制”,笔尖蘸着新磨的墨,落在纸上时,砚底的“春”字仿佛也跟着颤了颤。

风铃又响了,这次的调子格外温柔,像在哼一首未完的歌。阿月望着沈砚的侧脸,他正低头看念儿写的字,嘴角的笑意比食盒里的桂花糕还甜。她忽然明白周先生说的“砚底藏春”是什么意思——春不在砚台里,在磨墨时相触的指尖,在递食盒时掀起的披风,在宫墙内外都藏不住的牵挂里。

夜色漫上来时,染坊的灯一盏盏亮了。阿月把周先生的玉牌放进砚台暗格,又将太后赐的玉镯与沈老夫人给的那只并排放在妆盒里。窗外的风铃还在响,和染缸里未凉的水声应和着,像首唱不完的曲子。

沈砚端来热水给她泡脚,指尖划过她脚踝上的红绳——那是念儿下午系的,说“新娘子都要系红绳,能系住新郎官的心”。他忽然低声说:“成亲那天,我想在月砚坊的檐下再挂些风铃,用你染的‘烟雨蓝’布料做铃舌,风吹过时,像你在笑。”

阿月的脚趾蜷了蜷,热水里的涟漪晃了晃,映着他的影子,也映着自己的。砚台里的墨还没干,“月砚坊”三个字在灯下泛着光,檐下的风铃还在唱,像在说:春来了,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