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寿宴前的霞光(1/2)

四月的清晨带着草木的潮气,月砚坊的染缸里飘着层薄薄的泡沫,是“七层染”第四层的栀黄色正在发酵。阿月蹲在缸边,用银簪挑起一缕布角,阳光透过布面,在青石板上投下片淡淡的金,像把揉碎的阳光裹在了布里。

“这颜色正好。”沈砚站在廊下,手里拿着本翻旧的《天工开物》,指尖点在“栀黄需用晨露浸”那行字上,“比昨日试染的那匹亮了三分,像刚剥壳的栗子仁。”

阿月把布角放回染缸,指尖沾着的栀黄汁液蹭在缸沿,像朵忽然绽开的小黄花。“周先生说的没错,”她直起身时腰有些酸,沈砚伸手扶了一把,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来,“晨露比井水养色,你看这布面,润得像浸过蜜。”

正说着,苏珩抱着个竹筐走进来,筐里装着刚采摘的栀子花,白得像堆雪,香气漫了满院。“库房的苏木晒透了,”他把竹筐往石桌上一放,“念儿非要把花撒在染缸里,说要让‘霞光色’带着香味,被我拦了。”

“让她撒几朵也无妨。”阿月笑着从筐里捡了朵半开的,别在鬓角,“栀花性温,染出来的布会带着点甜香,太后说不定喜欢。”

沈砚看着她鬓角的白花,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耳垂,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来,耳尖却红了。“该加第五层料了。”他转身去拿苏木袋,声音有些发紧。

第五层用的是苏木和红花的混合液,染红里带点暖橙,像夕阳刚落在山尖的颜色。阿月搅动染液时,沈砚就在旁边递布、晾布,动作虽生涩,却格外认真。有次他不小心把布掉在地上,急得直冒汗,阿月笑着说“脏了再洗就是”,他却非要自己拿去河边搓,回来时裤脚都湿了,像只落汤鸡。

“沈大人这细谨劲,倒比绣娘还上心。”苏珩在旁看得直笑,手里的研钵正碾着第六层要用的紫草,“前日太医院的老友来,说太后近来总咳嗽,我在染液里加了些川贝粉,既能固色,又能安神,一举两得。”

阿月的动作顿了顿:“加药材进去,会不会影响颜色?”

“放心,”苏珩把碾好的紫草末过筛,粉末紫得发亮,“我试过了,川贝粉极细,染出来的布只会更柔滑,颜色半点不受影响。”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再说,这是给太后的寿礼,总得有些咱们的心意在里面。”

傍晚时,第六层的紫草染液刚调好,宫里就派了人来,说是太后要看看染到一半的料子。阿月赶紧把晾在竹竿上的布取下来,那布已经有了霞光的雏形——底层的靛蓝像夜空,二层的茜草粉像初现的朝霞,三层的苏木红像渐升的太阳,四层的栀黄像散开的金光,五层的橙红像跃动的火焰,六层的紫草紫像天边的云霭,层层叠叠,像把整个日出的过程都绣在了布上。

来的是太后身边的张嬷嬷,戴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格外锐利。她接过布料,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又用指尖捻了捻布面,忽然点头:“比前几家染坊的用心多了,这颜色里有股活气,像真的霞光在动。”她从袖中取出个锦盒,“太后赏的,说是给姑娘添些胭脂水粉。”

锦盒里装着套银制的胭脂盒,盒盖上刻着缠枝莲纹,打开后,里面的胭脂红得像刚摘的石榴花。阿月谢恩时,张嬷嬷忽然凑近了些,低声说:“太后说,沈大人能找到姑娘这样的人,是他的福气。”

送走张嬷嬷,沈砚把胭脂盒收进柜子,转身时看见阿月正对着染缸发呆。“怎么了?”他走过去,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缸里的染液,第七层要用的金箔粉正浮在水面,像撒了层碎星。

“我在想,”阿月的指尖在缸沿轻轻划着,“等染完这匹布,我们把月砚坊的招牌重新漆一遍吧,用‘年红’的染液,喜庆。”

“好。”沈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说不出的温柔,“再在门口种棵石榴树,像你家乡的那棵,明年就能开花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