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淮西发难（2/2）
这话巧妙地将问题抛了回去，暗指李贞等人自己才是结党营私的惯犯。几个被点名的勋贵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至于言臣借先父之名，‘动摇国本’，”常胜的声音陡然转冷，目光如利剑般射向李贞，“更是无稽之谈，血口喷人！先开平王一生，忠君爱国，马革裹尸，天地可鉴！臣于学堂讲述先父战例，意在阐明为将之道，传承忠勇之心，激励后辈报效国家！此心，日月可表！曹国公以此构陷，岂非寒了天下忠臣良将之心？岂非玷污先开平王身后清名？！”
她的话语一句重过一句，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一股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凛冽杀气不经意间弥漫开来，竟让久经沙场的李贞和蓝玉都感到心头一寒。
“陛下！”常胜不再看李贞，转向朱元璋，声音沉痛而恳切，“臣一介女流，蒙陛下不弃，授以重任，唯知竭尽驽钝，报效君恩。创办学堂，只为强军固国，使大明江山永固，使陛下再无北顾之忧！此心此志，天日可鉴！若因臣行事有所差池，引来非议，臣甘愿领罪。然，‘培植私党’、‘动摇国本’之重罪，臣万万不敢承受！此非议臣一人，实乃非议陛下设立学堂之圣明决策！恳请陛下，为臣做主，亦为军事学堂之清名，主持公道！”
她这番话，有理有据，有节有度。先是驳斥了不实指控，继而将问题提升到“忠臣受诬”、“陛下决策被质疑”的高度，最后以退为进，将裁决权完全交还给了皇帝。
殿内一片死寂。
李贞等人脸色铁青，他们没想到常胜如此棘手，不仅反驳得滴水不漏，反而将他们置于了“非议圣裁”的尴尬境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御座之上，那个掌握着最终生杀予夺大权的帝王。
朱元璋的手指，依旧在御座上轻轻敲击着，节奏未有丝毫改变。他深邃的目光在常胜坚定不屈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李贞等人愤懑不甘的神情，最后缓缓开口道：
“镇国公所奏，朕已明了。军事学堂，乃朕亲准设立，旨在为国选才，强军固本。其间事宜，朕自有分寸。”
他没有直接斥责李贞，也没有明确褒奖常胜，但这“朕自有分寸”五个字，已然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仍然支持学堂，至少，在找到更合适的替代方案，或者常胜真正触犯他的底线之前，他不会允许旧勋贵集团轻易将其扼杀。
“至于学员来历，”朱元璋话锋一转，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唯才是举，本是正理。寒门亦出俊杰，岂可因出身而废才？此事，不必再议。”
李贞等人心中一沉，知道皇帝这是偏向了常胜。他们还想再言，却见朱元璋已然起身。
“退朝。”
司礼监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结束了这场没有硝烟，却凶险万分的朝争。
朝会虽散，风波并未平息。
常胜与徐辉祖并肩走出奉天殿，冬日惨淡的阳光照在汉白玉的台阶上，反射出冰冷的光。身后，是各方势力复杂的目光，有敬佩，有嫉恨，有担忧，也有冷漠。
“今日虽暂退敌锋，但其心不死。”徐辉祖低声道，眉宇间忧色未褪。
“我知道。”常胜目视前方，步伐稳定，“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朝堂之上未能得逞，必会另寻他法。”
回到镇国公府，还没来得及换下朝服，坏消息便接踵而至。
先是兵部正式行文，以“库储核实需时”为由，将军械调拨的日期无限期推迟。
紧接着，京营传来消息，之前答应借调给学堂担任教官的几名经验丰富的老兵，突然被以各种理由调离原职，或派往他处，或勒令退役。
更让人心忧的是，午后，负责学堂日常纪律管理的教务官匆匆来报：有两名寒门出身的学员，昨日休沐外出后至今未归，询问其同袍，只道他们似乎与人发生了口角，具体情形不明。
“口角？”常胜眼神一凝，“与何人？”
“还在查探，但……有人看见，当时似乎有曹国公府上的家丁在附近出现。”
徐辉祖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李贞老儿！竟如此下作！对学员下手！”
常胜面沉如水，眼中寒芒闪烁。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李贞等人见在朝堂上无法正面击倒她，便开始使用这种阴损的手段，从外围瓦解，制造恐慌，甚至可能直接伤害学员，以此来证明学堂的“不安定”和她的“无能”。
“立刻加派人手，寻找那两名学员！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常胜的声音冷得像冰，“通知韩成、耿瓛等学员骨干，近日无必要不得外出，若需外出，必须三人以上结伴，并报备行踪。加强学堂夜间巡逻，岗哨加倍。”
“是！”教务官领命，匆匆而去。
书房内，只剩下常胜与徐辉祖二人。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他们这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徐辉祖咬牙道。
常胜走到窗前，看着庭院中在寒风中摇曳的枯枝，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辉祖，传我的话下去。”
“从今日起，军事学堂进入戒备状态。所有教官、学员，提高警惕。”
“同时，动用我们能动用的一切人手，给我盯紧李贞、蓝玉，还有他们手下那些得力干将的一举一动。他们想玩阴的，那就看看，谁更能在这暗影里行走。”
她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眸子，锐利得如同出了鞘的绝世宝剑。
“这不仅仅是为了学堂，更是为了那些将前途命运寄托于此的年轻人。若连他们都护不住，我常胜，有何颜面立于这朝堂之上？有何颜面自称镇国公？”
窗外，乌云再次汇聚，天色暗沉，预示着另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朝堂上的攻讦只是明枪，而真正防不胜防的暗箭，已然离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