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秋闱的铜匦(1/2)
九月的洛阳,桂花香满城。贡院门前的铜匦在晨光中泛着青绿色的光,这是个半人高的方箱,顶部开有窄缝,侧面铸着八个大字:“陈告公正,监察有凭”。
今日是秋闱的第一天,天还没亮,贡院前已经聚集了上千考生。寒窗十年,成败在此一举。但今年的气氛与往年不同——除了紧张、期盼,还多了一份安心。因为那个铜匦就立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
主考官张华寅时便到了贡院。这位六十一岁的老臣是当朝中书令,德高望重,以公正严明闻名。他站在贡院正堂前,看着考生们排队接受搜检,目光最后落在那铜匦上。
“张公,这铜匦真管用吗?”副主考王戎低声问。他是礼部侍郎,第一次参与主持秋闱。
张华捋须道:“管不管用,要看咱们是不是真公正。铜匦是死的,人心是活的。考生们信它,是因为信朝廷整顿科场的决心。”
说话间,搜检开始了。按照新规,每个考生都要经过三道检查:先查身份文书,验明正身;再查考篮,只准带笔、墨、砚、水,纸张由贡院统一发放;最后搜身,防止夹带。搜检的胥吏都是临时抽调的官员,互相监督,严禁私相授受。
一个年轻考生在接受搜身时,从靴筒里摸出个小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胥吏立即高喊:“丙字十七号,夹带!”
全场肃静。那考生脸刷地白了,扑通跪下:“大人,学生冤枉!这、这不知是谁塞进我靴子的!”
张华走过去,接过纸条看了看,是《尚书》的注疏。他问:“你何时发现靴中有异物?”
“进贡院前换靴时还未有!”考生急得语无伦次,“定是排队时被人塞入陷害!”
这种事往年也有,栽赃陷害,排除竞争对手。但往往查无实据,只能按夹带论处,取消考试资格。
张华沉吟片刻,对旁边的监察御史道:“将此考生带至偏厅单独搜检,若身上再无夹带,许他入考场,但座位调至‘监察位’。”
监察位是今年新设的,在考场最前排正对主考台,一举一动都在考官眼皮底下。那考生千恩万谢,被带走了。
王戎不解:“张公,万一他真是作弊……”
“万一不是呢?”张华反问,“十年寒窗,若因小人陷害而毁,岂不冤枉?让他在监察位考试,既防他作弊,也给他证明清白的机会。”他顿了顿,“若他真有才学,考卷自会说话。”
搜检继续进行。有了前例,考生们都加倍小心,互相之间保持距离。那些世家子弟也收敛了许多——往年他们总有办法夹带,或买通胥吏,或利用身份施压。但今年不同,监察御史就在旁边盯着,铜匦就在门口立着,谁也不敢造次。
辰时正,号炮三响,考生入场。
贡院内,五百间号舍整齐排列。每间号舍宽三尺,深四尺,仅容一人端坐,内有木板为桌,砖块为凳。考生按号入座,衙役发放试卷、草纸、蜡烛——统一规格,统一纸张,杜绝暗记。
张华登上主考台,朗声宣读考场纪律:“……严禁交头接耳,严禁窥视他人,严禁传递物品。若有疑问,可举牌示意,考官巡场解答。违规者,即刻逐出考场,永不录用!”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此次秋闱,首次设立铜匦。凡发现考官不公、胥吏舞弊、考生作弊者,皆可匿名投书举报。查实有赏,诬告重罚。望诸位凭真才实学应试,莫存侥幸之心。”
考生们齐声应诺,声音在贡院上空回荡。
考试开始。第一场考经义,题目是“论仁政与法治”。张华亲自出的题——既要考生熟悉经典,又要能结合时政。这考的是真学问,不是死记硬背。
考场内寂静无声,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考官们两人一组,在甬道间巡视。监察御史则坐在高台上,俯瞰全场。
那个被怀疑夹带的考生坐在第一排监察位,汗如雨下。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提笔疾书。张华经过时瞥了一眼,字迹工整,破题有力,心中已有几分判断。
午时,衙役送来午饭:每人两个炊饼、一碗菜羹、一碟咸菜。考生就在号舍内用餐,不得离开。饭后有半个时辰休息,可以伏案小憩。
下午考诗赋,题目是“咏菊”。这是考文学才华,也是考心性志趣。
日落时分,第一场考试结束。考生们交卷出场,个个脸色疲惫。出贡院时,他们都会看那铜匦一眼——有人目光坦然,有人略显心虚。
当晚,张华与考官们在贡院内阅卷。所有试卷都糊名誊录,原卷封存,评阅的是誊抄本,防止通过笔迹辨认考生身份。每份试卷由两位考官独立评分,若分差过大,由第三位考官复评,最后取平均分。
阅卷到子时,张华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王戎递过一杯茶:“张公,今年寒门考生的卷子,似乎比往年好。”
张华点头:“官学普及,书籍便宜,寒门子弟有机会读书了。”他拿起一份试卷,“你看这篇《论仁政与法治》,引经据典,条理清晰,更难得的是结合实际——提到去年黄河防汛、今年丝路降税,都是新政实例。这样的文章,不是闭门造车能写出来的。”
“可世家子弟的卷子也不差。”王戎递过另一份,“这篇《咏菊》,用典精当,对仗工整,颇有魏晋风骨。”
“所以更要公平。”张华道,“凭文章取士,不问出身。这才是科举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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