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战马的蹄铁(1/2)

十月的陇右监牧,草场已经枯黄,晨霜在草地上铺了层薄薄的白。监牧使卫瓘披着皮袄,踩着霜草走向马厩。他是卫瓘的远房侄孙,三十出头,在陇右养马已经八年,从牧马小吏一路做到监牧使。今天是个大日子——朝廷推广的标准化蹄铁,要在监牧场全面试用。

马厩里,兽医孙老四正给一匹枣红马钉蹄铁。这老兽医五十多岁,满脸风霜,但一双手稳如磐石。他抓起马的前蹄放在木架上,用铲刀修整蹄形,动作娴熟得像在雕琢玉石。

“孙师傅,新蹄铁怎么样?”卫瓘问。

孙老四举起手中铁片。这蹄铁与旧式不同:呈半月形,弧度更贴合马蹄;前后缘微微上翘,防止行进中脱落;铁片上有六个钉孔,位置经过精密计算,既能固定又不伤马蹄。

“好东西。”孙老四赞叹,“比咱们以前打的规整多了。您看这厚度、这弧度,都是按格物院给的图样做的,分大、中、小三号,适合不同体型的马。”

他边说边将蹄铁贴在修整好的马蹄上,比了比,严丝合缝。然后取过钉子——这也是特制的,比普通铁钉粗短,钉帽有凹槽,钉入后不易松动。

“叮、叮、叮……”

铁锤敲击声清脆而有节奏。六根钉子依次钉入,蹄铁牢牢固定在马蹄上。孙老四最后用锉刀修去多余的钉尖,又在钉帽凹槽里填上防锈油脂。

枣红马似乎感觉到了不同,原地踏了几步,蹄声比以往更清脆响亮。

“让它跑跑看。”卫瓘说。

马夫牵马出厩,在练马场上小跑起来。蹄铁敲击地面的声音均匀稳定,马匹的步伐也显得更加轻盈。

“好啊!”卫瓘眼睛发亮,“旧蹄铁钉得不好,马跑起来一瘸一拐,久了蹄子就变形。这新蹄铁,看着就科学。”

孙老四擦了擦手:“卫监使,不止是蹄铁,喂养也得跟着变。格物院送来的《马政新编》您看了吗?里头说,战马不能光吃草,得配精料。豆饼、麦麸、盐,按比例调配,马才壮实。”

“看了。”卫瓘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我让账房算了笔账:按新法喂养,一匹马每月要多花五十文。但马匹损耗能降三成,长远看是划算的。”

两人正说着,马厩那头传来喧哗。铁匠赵黑子气冲冲跑过来:“卫监使,这新蹄铁我打不了!”

“怎么了?”

“您看这要求!”赵黑子抖着一张图纸,“弧度误差不得超过一分,厚度误差不得超过半厘,钉孔位置要精确到一厘!我这辈子打铁,凭的就是手感,哪能量这么细?”

卫瓘接过图纸,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尺寸、角度、公差,确实比以往精细得多。他理解赵黑子的难处——老铁匠都是凭经验,新要求太苛刻了。

“黑子,这不是为难你。”卫瓘耐心道,“战马蹄铁关乎骑兵战力。以前咱们的马,每年因蹄病淘汰的占三成。若是战时,马匹损耗更大。这新蹄铁若能推广,一年能省下多少战马?又能让多少骑兵保住坐骑?”

孙老四也劝:“老赵,我起初也不习惯。但你想,咱们的马要是都穿上这好蹄铁,跑得更快更稳,战场上就能多杀敌,少死人。这是功德啊。”

赵黑子沉默片刻,蹲下身捡起块土坷垃,在地上画起来:“误差一分……那得用卡尺。我这没有。”

“格物院送了十把卡尺来,就在仓库。”卫瓘道,“还有新式铁砧、模具。我陪你去看看。”

仓库里,崭新的工具摆了一排。卡尺是铜制的,有精细的刻度;铁砧有专门钉蹄铁的凹槽;最奇特的是一套木模具,不同型号的蹄铁形状都刻在上面,铁片烧红后往上一压,基本形状就出来了。

赵黑子拿起卡尺,对着光看了又看。他是个倔脾气,但也是真懂行的。摆弄了一会儿,忽然拍大腿:“妙啊!有这模具,打十个蹄铁九个一样!再用卡尺一量,差多少心里有数!”

他当即生火开炉。铁片烧红,放在模具上锤打,冷却后稍作修整,一个标准的蹄铁雏形就成了。再用卡尺测量、调整,最后钻孔。

“成了!”赵黑子举起成品,满脸油汗却笑得灿烂,“比我自己琢磨的快,还准!”

卫瓘也笑了。他知道,最难的一关过了。老匠人接受新事物不容易,但一旦接受,就会成为最好的推广者。

接下来的半个月,监牧场忙得热火朝天。赵黑子带着三个徒弟日夜赶工,打出了三百副新蹄铁。孙老四领着兽医们给马匹修蹄、钉铁。卫瓘则按《马政新编》调整喂养方案:精料由豆饼、麦麸、盐按七比二比一调配,草料也分干草、青贮,根据不同季节、不同役使强度调整比例。

最让牧马夫们新奇的是“马匹健康记录”。每匹马都有个小木牌,挂在厩前,上面记录着:年龄、品种、父母系、何时钉蹄铁、何时驱虫、何时配种……一目了然。

“以前全凭脑子记,马一多就乱。”老牧马夫刘三感慨,“现在有了这牌子,哪匹马该干什么,清清楚楚。”

十月廿五,第一批换上新蹄铁、按新法喂养的五十匹战马要进行测试。兵部派来了校尉,还来了几位从波斯引入的良种马驹——这些马驹已经两岁,正是适应环境的关键期。

测试场设在监牧场西边的开阔地。校尉姓张,是个骑术高手。他先检查了马蹄:“嗯,蹄形正,蹄铁贴合。比咱们军中的强多了。”

接着是负重测试。战马披上全副铠甲——这是模拟重骑兵的装备,总重超过两百斤。五十匹马分五组,每组绕场奔驰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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