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执炬,赴渊(1/2)

坐标在苏茜掌心的屏幕上幽幽闪烁,像一枚嵌入现实的黑色脓疮,将我们所有人的视线死死咬住。

废墟在我们身后绵延。焦土、断墙、尚未冷却的扭曲金属——那是暴怒最后咆哮留下的疮疤。

而我们站在疮疤边缘,前方是月光下荒芜的野地,三公里外,那座白色的旧时代观测站像巨兽的颅骨,静静伏在黑暗尽头。

没有车。没有援兵。只有我们。

景文的手还握着我的手腕,掌心传来的温度真实得让人想哭。可他掌下的脉搏——我的脉搏——跳动得紊乱而虚弱,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意识深处四股狂暴力量的撞击回响。

“饿——” 饕餮的低吼震得我齿根发酸,“那座白房子……里面有东西……陈年的、密封的、充满故事的能量……让我吃……现在就要……”

它的饥饿感如此具象,我的胃部开始抽搐,喉咙里涌上酸涩的唾液——这不是我的生理反应,是它的欲望正在改写我的身体信号。

(真难看。) 嫉妒的幽绿毒焰舔舐着我的意识边缘,声音甜腻如渗蜜的刀,

(连站都站不稳了?像只被雨淋透的雏鸟。可你看杨景文,他看你的时候,眼底除了心疼,是不是还有一丝……失望?他记忆里的林语馨,不该这么脆弱吧?)

“闭嘴。”我在意识里说,声音弱得自己都听不清。

“闭嘴?” 嫉妒轻笑,(我偏不。我还要说——你看苏茜,她盯着坐标的眼神多狂热啊。复活哥哥?哈。她根本不在乎那具克隆体里有没有哥哥的灵魂,她只是无法接受‘失去’本身。这种执念,和我有什么本质区别?我们都是不肯放手的丑陋怪物。)

“够了。”这次是景文在现实中开口。

他不知何时已经单膝跪在我面前,手掌从我的手腕滑到手背,轻轻握住。月光照在他侧脸,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冷光,可镜片后的眼睛却烫得惊人。

“它们在打扰你。”他说的是陈述句。

我点头,想开口,却被体内另一场爆炸打断。

“坐标!敌人!障碍物!” 暴怒的火焰轰然窜起,烧得我胸腔发烫,“统统砸碎!烧光!夷为平地!让开——让我出去——!”

与此同时,懒惰的深海低语漫上来,温柔地包裹我的脚踝:

“……三公里……好远……躺下吧……就在这里……月光很美……睡一觉……一切都会结束的……”

四种声音,四股力量,在我濒临破碎的意识牢笼里角力、撕扯、冲撞。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像一张被四匹疯马向不同方向拉扯的皮,随时会裂开。

“她走不到。”苏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冰冷,客观,像在宣读验尸报告,“我的晨曦之力耗尽,背不了人。你的状态也不足以支撑她走三公里。”

景文没看她。他的视线锁在我脸上,像是在读取某种只有他能懂的信号。然后他松开我的手,转身打开了那只银色金属箱。

箱子里没有针剂,没有药剂瓶,只有一对看似普通的银色金属环,和一支造型简约、表面流转着暗蓝色纹路的柱状装置。

“我爸留下的‘共鸣桥’。”景文取出金属环,动作利落地将一只扣在我左手腕,另一只扣在他自己右手腕。金属环自动收紧,贴合皮肤,触感温凉。“原理是利用高度同步的意识波长,建立临时能量共享通道。”

他拿起那支柱状装置——现在我看清了,它顶端嵌着一枚剔透的深蓝色晶体——轻轻抵在两只腕环之间。

“可能会有点晕。”他说,然后按下了晶体旁的按钮。

没有炫目的光效,没有剧烈的能量波动。

只有“嗡”的一声轻响,低沉,悠长,像是从极深的地底传来的共鸣。

紧接着,一股温润的、沉静的、带着明确指向性的力量,沿着腕环建立的通道,从景文的手腕流向我的手腕,再缓缓漫遍我的四肢百骸。

那感觉很奇怪。

像寒冬里有人从身后替你拢紧了衣领。

像溺水时有人托住了你的后颈。

像在无尽的下坠中,突然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轻轻拽住。

“……咦?” 饕餮第一个发出困惑的呜咽,“这是什么……流进来了……暖暖的……不饿……暂时不饿了……”

它的吞噬欲像是被这股温润的力量轻轻抚平了褶皱,虽然并未消失,却不再那般抓心挠肝地尖啸。

(他在‘喂养’你?!) 嫉妒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用他自己的精神能量?!杨景文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这种深层链接一旦建立,她的痛苦会反向传导给你?!她体内四个疯子撕咬牢笼的每一口,你都会感同身受!)”

“我知道。”景文在现实中平静地回答,仿佛他真的能听见嫉妒的尖叫。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呼吸却依然平稳。“所以我来了。”

“愚蠢!” 暴怒的火焰狂乱地扑向那股温润的力量,试图将它烧毁,“外来者!入侵!滚出去——!”

但景文的力量不像我的意志牢笼那样坚硬刚强。它柔韧、绵密、无孔不入。暴怒的火焰撞上去,仿佛撞进一团深海的海绵,炽烈的怒意被无声地吸收、消融、转化,变成更温吞的涟漪,反哺回我的意识。

最诡异的是懒惰的反应。那股灰白的雾气原本死气沉沉地弥漫着,此刻却像是被阳光晒暖的晨雾,慵懒地翻了个身:

“……嗯……这个暖和……可以睡……”

“共鸣稳定。”景文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他站起身,向我伸出手,腕间的蓝色波纹随着动作荡漾,“能走吗?”

我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时,双腿依旧发软,但那种灵魂即将被撕裂的尖锐痛楚确实减轻了。

原罪们还在牢笼里冲撞,但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温暖的毛玻璃——我看得见它们张牙舞爪的影子,听得见模糊的咆哮,却不再觉得下一秒自己就会粉身碎骨。

“只能维持两小时。”景文扶住我的手臂,声音很低,几乎贴着我的耳廓,“两小时内,我们必须抵达坐标点,找到解决方案。否则……”

他没说下去。但腕间传来的、属于他的那份微微颤抖,说明了一切。

“两小时……” 林晓的绝对理性声音突然在意识中插入,一如既往地不合时宜,

“数据更新:能量共鸣已建立。杨景文的意识波长呈现高度稳定的‘守护’与‘锚定’属性,对四罪产生差异化影响:对暴怒产生‘钝化’效果,对饕餮产生‘延迟满足’效应,对嫉妒产生‘信息过滤’干扰,对懒惰产生……正向诱导?它似乎将共鸣能量场识别为‘适宜休眠环境’。这很有趣。”

“科学家你闭嘴!” 四个原罪难得地同仇敌忾。

我忍不住牵动了一下嘴角。很轻微,几乎算不上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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