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割猪草(1/2)

上工铃响第一遍时,陈安猛地睁开眼。土炕上的粗布被褥带着潮气,窗外的朝阳刚漫过东边的山梁,金红的光淌在院子里的柴垛上,裹着一层露水般的凉意。

她麻溜地坐起身,指尖先触到叠在床头的蓝布褂子——手肘处各打了块深靛蓝补丁,针脚细密得像锁边,那是孙月娘特意缝的缝的。布面磨得发亮,洗得有些发白的布纹里还嵌着洗不掉的草渍,这是她割猪草的专用服。

忽然鼻尖一酸,她去年这个时候。她还有孙月娘的爱心荷包蛋当早饭,可今年就只剩冷红薯啃了。

往大队部走的田埂上,露水把裤脚浸得透湿,凉丝丝地往骨头缝里钻。

张红英已经跟着几个妇女割起了麦,金黄的麦浪里,她弯腰的动作像只蹦跳的蚂蚱。“安安,又去伺候猪大爷?”张红英直起身喊。

“总比你被麦芒扎成红屁股强。”陈安笑着回嘴,张红英是张建军的妹妹,跟陈安年纪一样大。她俩从陈安来了杨树坳,就当起了朋友,关系着实不错。

前世陈安最后缠绵病榻那段时间,有一大半时间都是张红英这个好朋友兼小姑子在照顾她。虽然这世陈安不可能再嫁给张建军,但张红英这个好朋友她还是要的。

大队部的青砖墙下,今年新来的女知青李思和杨丽已经背着背篓等在那里。

两人都穿着半旧的劳动布褂子,袖口磨出了毛边,却比村里姑娘的衣裳新得多,领口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见陈安过来,李思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擦得锃亮,连远处的麦垛都能照出影子;杨丽则拍了拍背篓里的镰刀,刀刃闪着光——显然是用磨刀石细细磨过的。

“安安来了?”张前进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杆往鞋底敲了敲,烟灰簌簌落在补丁摞补丁的布鞋上。“她俩换成割猪草了,你带一下。”

他吐了个烟圈,指了指墙角,“记得看好这群孩子,不许跑深山里去,上个月二柱他哥就在山里撞见狼了。”

墙角早就围了四个半大孩子,二柱攥着根狗尾巴草,见了陈安就喊:“安安姐!”

他身后的三丫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手里还攥着半个没吃完的窝头,渣子掉了一地。

驴蛋和福妮正追着一只蝴蝶跑,裤腿上沾着黄泥巴,活像刚从泥里滚过的小猪仔。

这年头,生活贫瘠得像晒裂的土地。农村家家户户日子过得都拮据,一口吃的要掰成两半分。

跟几十年后不一样,那时每家每户都只有一个孩子,孩子就是全家的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现在村里的孩子,三四岁就跟着大人下地捡麦穗、捡花生,五六岁就挎着小竹篮割猪草、采野菜。

女孩子更是七八岁起就要学着做饭、干家务、洗衣服,到了十来岁,那都能当半个劳动力来使了。

像陈安这般年纪还混在一群小毛头里,在杨家坳是绝无仅有的。

但村里人大多不说闲话,一则都知道她将来要接她爹陈大牛的班,进市里当工人,吃上铁饭碗。

二则,她干活效率也确实不行,村里的人都笑,孙月娘把她养得太娇气,割麦割不过半亩地。

三则,她爹当年救过张前进的命,后来两人拜了把子,张前进成了她的干叔,如今又是大队书记,村里人多少要给几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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