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五骑士的分散（1/2）

白色宫殿消失后的第七天，五骑士再次聚集。

不是在宫殿里——宫殿已经不存在了。不是在议事厅——那个曾经商讨王国大事的地方已经变成虚空。他们聚集的地方，是古老盆地上那片空荡荡的平台，是白色宫殿曾经矗立的遗址。

这里现在只剩下一些基座和残破的装饰，证明曾经有一座宏伟的建筑存在过。地面上还有魔法转移留下的痕迹——发光的纹路，扭曲的空间，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虚无感。

海格默第一个到达。

他的盔甲比上次见面时更加破旧了，上面布满了新的划痕和血迹。他的动作依然敏捷，但眼神中的光芒黯淡了许多。曾经那个总是开玩笑、总是笑着的骑士，现在连微笑都做不出来了。

他在平台中央坐下，等待其他人。

德莱雅第二个到达。她看起来比海格默更糟糕——不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是精神上的枯竭。作为五骑士中最聪明的一个，她一直在思考对策，一直在寻找解决方案。但所有的努力都失败了，所有的智慧都无法改变现实。

海格默，她打招呼，声音嘶哑。

德莱雅，海格默点头回应，你看起来需要休息。

我们都需要，德莱雅苦笑，但没有时间。

她在海格默旁边坐下，两人陷入沉默。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关于王国的覆灭，关于沃姆的逃离，关于未来的绝望——所有的话题都太沉重了。

泽莫尔第三个到达。

但他已经不是骑士了。他脱下了标志性的盔甲，换上了灰色的长袍，肩上扛着一把铲子。他的步伐沉重，眼神空洞，整个人笼罩在深深的悲伤中。

泽莫尔？海格默站起来，震惊地看着他，你的盔甲——

我不配再穿它了，泽莫尔平静地说，但那种平静比愤怒更令人心痛，我没能保护她。我是个失败的骑士。

德莱雅走上前：那不是你的错。她选择进入深邃巢穴，那是她自己的决定——

但我应该阻止她！泽莫尔突然激动起来，我应该说服她！我应该陪她一起去！我是骑士，我有力量，我本该保护她！

他的声音渐渐低落：但我什么都没做。我让她一个人去，然后...然后她就再也没回来。等我找到她时，虚空已经侵蚀了她的身体。她在我怀里死去，而我只能看着。

海格默和德莱雅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因为他们都经历过类似的无力感——那种明明拥有力量，却无法保护重要之人的绝望。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德莱雅问。

守墓，泽莫尔简单地说，我会在安息之地为她守墓，直到死亡。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但王国需要你——海格默开始说。

王国已经不需要任何人了，泽莫尔打断他，你自己也看到了。王国死了，海格默。我们的战斗毫无意义。

这句话让气氛更加压抑。因为某种程度上，他说的是对的。

伊斯玛第四个到达。

她看起来是五个人中状态最好的一个——不是因为她经历的战斗更少，而是因为她的坚强和乐观。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刻，她也能找到继续前进的理由。

抱歉我来晚了，她说，避难所的孩子们不愿意让我离开。我花了很长时间安抚他们。

她注意到泽莫尔的装束，眼中闪过悲伤：泽莫尔...我听说了。我很遗憾。

泽莫尔只是点头，没有说话。

奥格瑞姆还没到吗？伊斯玛环顾四周。

还没有，德莱雅说，也许他遇到了战斗——

话音未落，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奥格瑞姆出现在平台边缘。他的身形比上次更加魁梧了——不是因为长胖，而是因为盔甲上堆积的污垢和血迹让他看起来更大。他的武器刃口已经完全磨损，但他依然握着它，像握着最珍贵的宝物。

抱歉，他瓮声瓮气地说，皇家水道的感染者越来越多。我清理了一条路才能过来。

他看到泽莫尔的装束，脸上露出困惑：泽莫尔？你怎么——

他不想谈这个，海格默轻声说。

奥格瑞姆明白了，没有继续问。他在其他人旁边坐下，整个平台因为他的重量而微微震动。

五骑士就这样聚在一起，围成一个不完整的圆圈。他们曾经在白色宫殿的武器室里一起训练，在议事厅里一起商讨，在战场上一起战斗。但现在，他们聚集在宫殿的遗址上，不是为了庆祝胜利，而是为了面对失败。

长久的沉默。

没有人想要开口，因为一旦开口，就意味着要做出决定。而那些决定，都太痛苦了。

最终，还是德莱雅打破了沉默。作为五骑士中最理智的一个，她知道有些话必须说出来。

我们需要谈谈接下来的计划，她说，王国已经崩溃，沃姆已经逃走，我们失去了统一的指挥。但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

为什么不能？泽莫尔突然问，我们为什么不能放弃？王都放弃了，为什么我们不能？

因为我们是骑士，海格默说，虽然他的声音也不确定，因为我们发过誓——

誓言是对沃姆发的，泽莫尔说，但沃姆背叛了我们。他抛弃了王国，抛弃了臣民，抛弃了所有相信他的人。我们的誓言还有意义吗？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陷入沉思。

确实，他们的骑士誓言是效忠于苍白之王沃姆。但当沃姆自己选择逃跑时，这个誓言还约束着他们吗？他们还需要继续为一个抛弃他们的王战斗吗？

誓言不只是对沃姆的，伊斯玛温柔地说，也是对王国的，对臣民的。那些孩子，那些老人，那些无辜的虫子——他们没有背叛我们。他们依然需要保护。

但我们保护得了吗？泽莫尔反问，看看周围！王国已经成废墟了！感染者到处都是！我们只有五个人——不，现在只有四个，因为我要去守墓——我们能改变什么？

也许改变不了大局，奥格瑞姆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但坚定，但至少能保护一些人。一个区域，一条街道，甚至只是一座房子。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海格默看着奥格瑞姆：你打算继续战斗？

是的，奥格瑞姆点头，我会继续守护皇家水道。那里是内城的关键，如果失守，整个泪水之城的下层都会被感染淹没。我不能让那发生。

但你一个人能守多久？德莱雅问，一天？一周？一个月？总有一天你会倒下的。

那就守到倒下的那天，奥格瑞姆简单地说，我是骑士。这是我的职责。

他的话让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至少还有人愿意坚持，至少还有人没有放弃。

我会守护白色夫人，德莱雅说，虽然她跟着沃姆走了，但女王花园还在。那是王国文明的象征，不能让它被玷污。而且...而且那里可能有幸存者需要庇护。

我会继续照顾避难所，伊斯玛说，孩子们需要我。而且...而且有件事我需要去做。

她的语气变得凝重：酸液湖的封印在削弱。如果不及时修复，整个圣巢都会被酸液吞没。我需要去那里检查情况。

酸液湖？海格默皱眉，那很危险。需要帮手吗？

伊斯玛温柔地拒绝，你有你的事要做。我们都有。

所有人看向海格默。

你呢？德莱雅问，你打算守护哪里？

海格默沉默了很久。他看着远方，看着曾经繁华但现在破败的泪水之城。他想起那些他保护过的平民，想起那些在他眼前被感染的虫子，想起那些他无法拯救的生命。

我...我还不确定，他最终说，也许是泪水之城的外城区，也许是遗忘十字路口。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里。

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充满了苦涩：毕竟，我是五骑士里最灵活的一个。到处跑是我的专长。

但其他人都听出了他话语中的不确定。海格默一直是团队的调解者，是气氛的活跃者。但现在，连他也找不到继续笑下去的理由了。

泽莫尔站起身：我该走了。墓还没挖好，我需要赶在天黑前完成。

泽莫尔，伊斯玛叫住他，如果你改变主意，如果你想回来继续战斗——我们会欢迎你。

泽莫尔回头看着她，眼神复杂：谢谢。但我不会回来了。我的战斗结束了，伊斯玛。我只想和她在一起，即使她已经死了。

他转身离开，灰色的长袍在风中飘扬，背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通往安息之地的小路上。

四位骑士目送他离开，心中都感到一种深深的哀伤。五骑士的第一次分离就这样发生了——不是因为战死,而是因为心死。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海格默突然问。

这个问题让其他人都愣住了。

当然会，奥格瑞姆说，我们会定期在这里聚会——

你确定吗？海格默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看看现在的局势。看看我们要面对的敌人。我们守护不同的区域，相隔很远，各自战斗。我们可能在下次聚会前就死了。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彼此了。

沉默。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在这个崩溃的王国里，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没有人能保证自己能活到下一周。他们都在赴死的路上，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那我们就更应该珍惜现在，伊斯玛说，眼中闪着泪光，如果这是最后一次见面，至少我们好好告别。

她站起来，走到奥格瑞姆面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保重，奥格瑞姆。不要太勉强自己。

奥格瑞姆笨拙地回抱她，声音有些哽咽：你也是，伊斯玛。照顾好那些孩子。

然后伊斯玛拥抱德莱雅：你是我们中最聪明的。如果有人能找到解决方案，那一定是你。

我会尽力，德莱雅说，你也要小心。酸液湖很危险。

最后，伊斯玛拥抱海格默：记得笑，海格默。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刻，你的笑容也能给人希望。

我...我会试试的，海格默说，但声音在颤抖。

然后其他人也开始互相拥抱、握手、拍肩。他们说着鼓励的话，说着再见的话，说着可能永远无法实现的承诺。

我们会再见的。

等王国恢复了，我们一起庆祝。

记得照顾自己。

不要死。

这些话说出来时，所有人都知道它们可能只是谎言。但他们还是说了，因为他们需要这些谎言来支撑自己继续下去。

告别持续了很长时间。

没有人想要第一个离开，因为离开意味着真正的分别。但天色渐暗，他们都有各自要去的地方，各自要守护的区域。

最终，还是德莱雅第一个转身。

我该去女王花园了，她说，那里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她深深地看了其他人一眼，然后坚定地离开。她的背影笔直，步伐稳健，看起来依然是那个智慧而坚强的骑士。

但她转过身后，眼泪就流了下来。

伊斯玛是第二个离开的。

孩子们在等我，她说，声音温柔，我答应今晚给他们讲故事。

她向奥格瑞姆和海格默挥手，然后轻快地跳下平台。但她的轻快是装出来的——当她走远后，脚步就变得沉重起来。

现在只剩下奥格瑞姆和海格默。

两个最好的朋友，曾经一起训练，一起战斗，一起欢笑的战友。

海格默，奥格瑞姆说，有件事我一直想说。

什么事？

谢谢你，奥格瑞姆认真地说，谢谢你这些年的陪伴。谢谢你的幽默让训练不那么枯燥。谢谢你在我犯错时不取笑我。谢谢你...谢谢你成为我的朋友。

海格默愣住了。奥格瑞姆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他很少说这样的话。

奥格瑞姆——

我知道前路很危险，奥格瑞姆继续说，我知道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所以我想趁现在说出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论发生什么，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海格默感觉喉咙发紧。他想说些幽默的话来缓解气氛，想开个玩笑让场面不那么伤感。但他做不到。话语卡在喉咙里,只能化作沉默的拥抱。

两个战士紧紧拥抱着,像是要把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传递给对方。

你也是，海格默终于说，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奥格瑞姆。

他们分开时，两人眼中都有泪光。

好了，奥格瑞姆擦了擦眼睛，我得去皇家水道了。那些感染者不会自己消失。

我也该走了，海格默说，泪水之城还需要我。

他们最后一次握手，然后转身离开，朝着不同的方向。

奥格瑞姆走向皇家水道，那个恶臭的、危险的、但必须有人守护的地方。

海格默走向泪水之城，那个曾经繁华、但现在破败的王国中心。

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暮色中。

白色宫殿的遗址再次变得空荡荡的。

只剩下风声，吹过残破的基座，吹过扭曲的空间痕迹，吹过那些曾经承载着辉煌但现在只剩下回忆的地方。

五骑士就这样分散了。

不是因为背叛，不是因为争吵，而是因为现实。

他们都知道，团结在一起可能更强大。但王国太大了，需要守护的地方太多了。他们必须分散，必须各自承担起一部分责任，即使这意味着孤军奋战，即使这意味着可能永远无法重聚。

这是他们的选择。

也是他们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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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格瑞姆回到皇家水道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这里的情况比他离开时更糟。感染者的数量又增加了，污水中漂浮着更多的尸体，墙壁上的橙色痕迹更加密集。

但奥格瑞姆没有退缩。

他检查了自己的武器——虽然磨损严重，但还能用。他活动了一下肩膀，让疲惫的肌肉重新准备战斗。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踏入了黑暗的水道。

第一个感染者立刻扑了过来。

奥格瑞姆一记重击将它砸飞，撞碎在墙上。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他们像潮水一样涌来，但奥格瑞姆站在那里，如同一座不可动摇的山。

来吧，他低吼道，你们想过去？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战斗开始了。

在无人知晓的地下深处，在恶臭的污水之上，一个孤独的骑士开始了他的持久战。他会在这里战斗一天、一周、一月、一年——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能握住武器，就不会让任何感染者通过这道防线。

这是奥格瑞姆的选择。

这是他作为骑士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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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莱雅抵达女王花园时，入口处已经堆满了螳螂叛徒的尸体。

显然，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叛徒们又发动了几次进攻。幸好花园的防御机制还在运作，藤蔓、荆棘和各种致命植物挡住了大部分入侵者。

但防御不可能永远有效。

德莱雅走过尸体堆，推开花园的大门。里面依然美丽——尽管有些荒废，尽管白色夫人已经离开，但植物们依然生长着，绽放着，证明生命的顽强。

我回来了，她对着空荡的花园说，我会守护这里。为了王国，为了文明，为了...为了那些美好的回忆。

她在门口坐下，将剑横放在膝上，开始她的守望。

从这一天起，任何试图进入女王花园的敌人都必须面对德莱雅。而她发誓，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任何污秽玷污这片圣地。

这是德莱雅的选择。

这是她作为骑士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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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玛回到避难所时，孩子们立刻围了上来。

伊斯玛阿姨！

你回来了！

我们还以为你也会离开！

伊斯玛蹲下来，一一拥抱他们：我不会离开的，孩子们。我答应过要保护你们，我会信守承诺。

那你为什么离开了那么久？一个小女孩问。

我去见一些朋友，伊斯玛温柔地说，一些很重要的朋友。我们...我们可能很长时间见不到彼此了，所以需要好好告别。

他们去哪里了？

去守护其他的地方，伊斯玛说，就像我守护这里一样。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头。

那天晚上，伊斯玛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关于五位勇敢的骑士，关于他们的友谊，关于他们如何一起守护王国。

故事很美好，孩子们听得入迷。

但伊斯玛知道，现实远没有故事那么美好。她知道那四位朋友——不，现在只剩三位了——正在各自的战场上孤军奋战。她知道他们可能随时会死去，可能再也见不到彼此。

但她不能告诉孩子们这些。

她要让他们相信，英雄会获胜，正义会实现，一切都会好起来。

即使这只是谎言。

即使她自己都不相信。

这是伊斯玛的选择。

这是她作为骑士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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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格默在泪水之城游荡了很久。

他走过破败的街道，走过倒塌的建筑，走过那座被砸碎的空洞骑士纪念碑。每一个场景都在提醒他，王国已经死了，他们的战斗已经失败了。

他找到一座还算完整的建筑，爬上屋顶，坐在那里眺望整个城市。

橙色的光芒点缀在各处，像是这座死城的墓碑灯。永不停歇的大雨继续下着，冲刷着一切，但无法洗净感染的痕迹。

海格默取下头盔，让雨水打在脸上。

他想哭，但哭不出来。

他想笑，但笑不出来。

他只是坐在那里，感受着空虚和迷茫。

我该做什么？他问着雨夜，我该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

他的朋友们都已经找到了各自的道路——奥格瑞姆守护水道，德莱雅守护花园，伊斯玛守护孩子，泽莫尔守护墓地。

但他呢？

他是五骑士中最幽默的一个，最灵活的一个，最擅长调解气氛的一个。但这些特质在现在的世界里有什么用？幽默无法杀死感染者，灵活无法重建王国，调解无法让死者复生。

也许...也许他根本就不该成为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