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川路上的艰难跋涉(1/2)
队伍在泥泞的土路上沉默地行进。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湿气沾染在士兵们单薄的衣衫和斗笠上。脚下的草鞋很快就被泥水浸透,变得沉重而黏腻。没有人说话,只有沙沙的脚步声、偶尔的咳嗽声和武器碰撞的轻微声响回荡在寂静的乡间。
赵根生走在第一连的队伍里,他的步伐很稳,目光平视前方,但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路旁熟悉的景物——那片他割过草的坡地,那棵他躲过雨的老黄桷树。他下意识地按了按胸口,那里贴身藏着母亲给的“死”字旗,粗糙的布面隔着单薄的衣衫,带来一种沉甸甸的触感。
张黑娃走在赵根生旁边,起初还有些兴奋,东张西望,但走久了,也开始觉得无聊,加上草鞋磨脚,他忍不住嘀咕:“这路啥时候是个头嘛,还不如我在山上追野物痛快。”
王秀才跟在营部队伍后面,他的体力是弱项,走了不到十里地,就已经气喘吁吁,额头冒汗。他尽量调整着呼吸,不想显得太狼狈,但沉重的背包(里面装着一些文书和笔墨)和那支对他来说过于沉重的老套筒,都让他步履维艰。他看着前面那些默不作声、似乎不知疲倦的农家子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孙富贵在二连的队伍里,耷拉着脑袋,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经验老到,走路时会刻意选择稍微干硬一点的路边,节省体力。他怀里偷偷藏了一小撮劣质烟叶,此时也不敢拿出来抽,只是用手隔着衣服摸了摸,咽了口唾沫。
李啸川和李大力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李啸川不时回头看看绵延的队伍,眉头微蹙。李大力的目光则不断扫视着道路两侧的地形。
“营长,照这个速度,天黑前能赶到六十里外的落凤坡。”李大力估算着。
李啸川点了点头:“告诉各连,保持队形,注意体力。中午休息一刻钟。”
命令通过通讯员小石头传达到各连。小石头瘦小的身影在队伍前后灵活地穿梭,将连长的回应带回给李啸川。
越往前走,离家乡越远,路旁的景象也开始变得陌生。起伏的丘陵取代了平坦的坝子,道路也更加崎岖。太阳升高,温度也上来了,闷热潮湿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汗水顺着士兵们的脸颊、脖颈流下,浸湿了破旧的军装。
“水……水壶没水了……”有人小声说道。
“我的也快没了。”
出发时灌满的水壶,在长时间的跋涉和闷热天气下,消耗得很快。
李啸川听到后面的骚动,对李大力说:“通知下去,节约用水,前面遇到水源再补充。”
中午,队伍在一片树林边停下休息。士兵们立刻东倒西歪地坐在地上,脱下草鞋,揉着酸痛的双脚和磨出血泡的脚底板。很多人拿出干粮——硬邦邦的糙米饼子,就着所剩无几的凉水啃着。
赵根生默默坐下,从怀里掏出早上留下的半块咸菜,就着米饼慢慢吃。他小心地没有浪费一点碎屑。
张黑娃一屁股坐在地上,脱下草鞋,看到脚后跟一个大水泡,骂了句粗话,然后用随身带的细竹签小心地挑破,挤出脓水。
王秀才几乎是瘫倒在地,也顾不上脏了。他拿出水壶,晃了晃,里面只剩下一点点水。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舍得喝,又把水壶塞了回去。他看着手里干硬的饼子,胃里一阵翻腾,实在没什么胃口。
孙富贵靠着一棵树坐下,从怀里摸出那撮烟叶,偷偷嗅了嗅,又赶紧塞回去。他眯着眼睛,看着周围疲惫不堪的新兵,摇了摇头。
李啸川和李大力没有休息,他们走到树林边缘,观察着前方的道路。
“营长,看来这条路很久没大规模队伍走过了,坑洼不少。”李大力说道。
“嗯,告诉弟兄们,下午路更难走,都打起精神。”李啸川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那几个体质弱的,让各连长盯着点,别掉队。”
休息时间很快过去,哨声响起,队伍再次集合出发。正如李大力所说,下午的路更加难走。有些路段被雨水冲毁,泥泞不堪,有些地方则需要爬坡。士兵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体力消耗极大。
王秀才的脸色越来越白,呼吸急促,脚步也开始踉跄。他背着的步枪像是有千斤重,压得他直不起腰。同连的士兵想帮他拿枪,被他倔强地拒绝了。
“王秀才,还行不行?”二连长王铁生粗声问道。
“没……没事……”王秀才咬着牙,努力跟上。
李啸川注意到了后面的情况,对身边的小石头说:“去,告诉王连长,安排两个人,轮流帮王文书背枪。”
小石头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了过去。
张黑娃虽然脚疼,但精力依旧旺盛,他看到王秀才的样子,撇了撇嘴:“读书人就是不行。”但当他看到两个士兵接过王秀才的枪,王秀才明显轻松了一些,依旧努力跟着队伍时,他也没再说什么。
赵根生始终沉默地走着,他的脚步很稳,甚至还能在爬坡时,顺手拉一把旁边滑倒的士兵。
孙富贵依旧保持着他的节奏,不紧不慢,但始终没有掉队。他偶尔会低声对旁边累得龇牙咧嘴的新兵说一句:“稳住气,莫慌,步子迈小点。”
傍晚时分,队伍终于抵达了预定的宿营地——落凤坡下的一个废弃村庄。村庄很小,大多房屋已经坍塌,只剩下残垣断壁,显然经历过兵匪之祸。
士兵们听到宿营的命令,几乎累瘫在地,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啸川命令各连清点人数,安排警戒哨,并寻找水源。幸运的是,村庄附近有一条小溪。士兵们蜂拥而至,痛快地喝水、洗脸,又把早已空空的水壶灌满。
炊事班在废墟间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支起大锅,开始生火做饭。依旧是糙米和一点干菜,但对于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士兵来说,已经是无上的美味。
夜晚降临,气温降了下来。士兵们三人一组、五人一伙,挤在残破的屋檐下或者背风的墙根后,裹着薄薄的毯子或者就地取材的干草,互相依偎着取暖。川西坝子的秋天尚且温和,但在这丘陵地带,夜风已经带着明显的寒意。
赵根生和张黑娃,还有同班的另外两个兵,挤在一个半塌的灶房里。灶膛里还残留着一点余温。张黑娃很快就发出了鼾声。赵根生却睡不着,他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和远处不知名野兽的嚎叫,看着从屋顶破洞透进来的冰冷星光,心里想着母亲此刻在做什么,是否也在看着同样的星星。
王秀才被安排和李大力以及几个营部的人住在一起,位置稍好,是一个只剩半间屋顶的屋子。他靠着冰冷的土墙,裹紧毯子,依旧冷得瑟瑟发抖。白天行军的疲惫和此刻的寒冷让他难以入眠,他开始想念家里那张虽然破旧但温暖的床铺。
孙富贵和他的几个“老兄弟”找了个角落,熟练地用干草和破木板搭了个简易窝棚,勉强能挡风。他缩在窝棚里,听着外面风声,心里盘算着:“这才第一天……往后日子长着呢……”
李啸川和李大力没有睡。他们检查完岗哨,站在村口一块大石头上,望着来路和前方黑暗的旷野。
“第一天,掉了三个,都找回来了,只是扭了脚,问题不大。”李大力汇报着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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