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电灯电报(2/2)

陈玄回去就找李长风:“用电流传讯,能不能做到?”

李长风愣了愣:“电流……传讯?”

陈玄在纸上画了个简图:这边按下开关,电流沿导线传到那边,触动一个铁片,铁片敲击铃铛。“短按是‘点’,长按是‘线’,点和线的组合代表不同的字。”

这是最原始的电报原理。

李长风盯着图看了半天,眼睛越来越亮:“能!肯定能!就是……导线怎么办?总不能拉一根铜线从荆州到岳阳,那得多少铜?”

“用铁丝。”陈玄早有打算,“王猛那边新炼的低碳钢,拉成丝,外面裹一层桐油浸过的棉线,再套竹管。成本能压下来。”

说干就干。

年后开春,第一条电报线开始架设。

从荆州南门出发,沿官道向东南,经监利、华容,终点岳阳西门。

全程一百五十里,预计设十个中转站,每站配两人值守。

架线工程比想象中艰难。

铁丝拉丝就是个难关。

王猛带着铁匠们试了十几种法子,最后用蒸汽机带动拉丝模具,才勉强拉出粗细均匀的线。

裹绝缘层更麻烦,棉线要浸透桐油,又不能太厚,否则影响导电。

工人们手上全是油污,洗都洗不掉。

更棘手的是百姓的反应。

电线杆要立在田边,农民不让:“这木头柱子杵这儿,挡风水!”

导线要过村,村民拦着:“这铁线从天上过,把龙脉都割断了!”

最离谱的是有个神婆,说电线杆是“引雷针”,会招天谴。

吓得几个村子联合起来,半夜去拔刚立好的杆子。

周知府亲自下去调解,嘴皮子磨破,最后承诺:每根杆子给地主补三百文“占地钱”,过村的线,村里可以免费接一盏电灯。

这才勉强推进。

三月中,线路铺到监利。

第一次通电测试,荆州这边按下电键,监利站的铃铛真的响了——虽然声音微弱,但确实响了。

所有参与工程的人都欢呼起来。

但陈玄脸色凝重。

他测了测电流强度,摇头:“衰减太厉害。到岳阳,恐怕信号都收不到了。”

“那怎么办?”李长风急了。

“加继电器。”陈玄在图上标注,“每三十里设一个中继站,用弱电流控制强电流,像接力跑一样,把信号传下去。”

又是新难题。

继电器需要精密的电磁铁和弹簧,以现在的工艺,做十个坏八个。

李长风带着学生日夜赶工,眼睛熬得通红。

杨蜜看不下去,强制他们每天必须睡足三个时辰,还让食堂顿顿加肉。

四月初八,第一个可用的继电器做出来了。

半个巴掌大小,外壳是木头的,里面铜丝绕了上百圈,弹簧用的是钟表匠特制的钢片。

接上电路一试,果然:荆州发来的微弱信号,经过它放大,传向下一个站时依然清晰。

“成了!”李长风跳起来,抱着继电器亲了一口。

四月十八,线路全线贯通。

第一次正式传讯,周知府亲自拟文:“洞庭安否——荆州。”

发报员是个十六岁的学徒,手有点抖,敲击电键的节奏不太稳。

但消息还是发出去了。

荆州到岳阳,一百五十里,快马加鞭也要一天一夜。

而电信号,只用了不到半炷香。

岳阳站的回复更简洁:“安。”

一个字。

但就是这个字,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红了眼眶。

周知府拿着那张抄报纸,手在抖:“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

消息很快传开。

这次引起的轰动,比电灯还大。

因为电灯再神奇,也只是个“物件”。

但电报,是实实在在的“神通”——千里传音,朝发夕至,这简直是神话里才有的本事。

商人最先嗅到商机。

有个茶叶贩子找到电报局,问能不能发“货价信息”。

李长风请示陈玄,陈玄点头:“可以,但内容要审核,按字收费。”

第一份商业电报诞生:“杭龙井新茶到,斤价二两八——张氏茶行”。

收费五十文。

贵,但值。

因为这消息比竞争对手早两天知道,张老板多赚了三百两。

驿站系统开始恐慌。

驿丞们联名上书,说电报抢了他们饭碗。

陈玄让周知府出面安抚:驿卒转职电报生,工钱翻倍;驿马改送加急货物,收入不减反增。

大部分驿卒接受了,但也有几个老驿兵,宁肯守着破驿站喝酒,也不愿碰那些“铁线铜片”。

“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说改就改?”一个花白胡子的老驿兵醉醺醺地嘟囔,“早晚遭报应……”

没人理他。

时代变了,跟不上的人,注定被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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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灯和电报的热度还没过,电话又冒了头。

这次是意外发现。

李长风在做电报实验时,发现如果电键按得太快,接收端的铃铛会发出“嗡嗡”的颤音。

他试着调整频率,颤音居然有了高低变化,有点像……人哼歌?

他把这现象报给陈玄。

陈玄听完,沉思片刻,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旧木盒——那是当年在万家密室找到的,里面有几个西洋来的小物件,其中有个“听诊器”似的铜管装置,据说是番邦医生用的。

“用这个试试。”

他们把铜管接在电路上,李长风在一头对着铜管说话,另一头,一个学生把耳朵贴上去听。

“听……听见了!”学生激动得结巴,“李哥说……说‘吃饭了’!”

声音失真严重,像隔着水瓮喊话,但确实是李长风的声音。

电话的雏形,就这么诞生了。

但问题也来了:声音传不了多远,十丈之外就模糊不清。

而且必须对着铜管大喊,对方才能听清。

“需要把声音的震动放大。”陈玄画出简图,“用薄铁片做振膜,声音震动铁片,铁片改变电磁铁的磁力,磁力变化产生电流……反过来也一样。”

这是碳精话筒的原理。

但碳精从哪里来?

李长风想到了灯——电灯的灯丝烧过后,会留下黑色的炭灰。

他收集了一小瓶,碾得极细,装进一个小铁盒,铁盒前后各接一片薄铁片。

做成后一试,效果惊人:正常说话的声音,能清晰地传到三十丈外。

“这东西……能卖钱。”王小虎看完演示,眼睛发亮,“大户人家装一个,前院后院就不用跑腿传话了。”

陈玄却摇头:“先不卖。格物院内部、府衙、凤凰军驻地,先用起来。等技术成熟了,成本降下来了,再考虑民用。”

他比谁都清楚,一项技术如果过早商业化,只会沦为权贵的玩具。

他要的,是让这些光、这些声音,最终能照亮、连通每一个普通人。

五月端午,格物院举办了第一次“电学展示会”。

会场设在原凤凰军打谷场,如今已平整成广场。

正中立着三根高高的木杆,杆顶各挂一盏电灯——不是试验品,是正式量产的型号,灯罩用的是打磨过的玻璃,光线柔和均匀。

杆下摆了一排桌子,桌上放着电报机、电话机,还有各种教具模型。

李长风带着学生们做演示,讲解原理。周围围了上千百姓,从早到晚,人流不断。

最受欢迎的环节是“亲自发电”。

几个少年蹬着特制的脚踏车,车轮连着发电机,蹬得越快,旁边电灯就越亮。

孩子们排队体验,蹬得满头大汗,就为了看那灯“噌”地一下亮起来。

也有不和谐的声音。

几个穿长衫的老秀才站在人群外围,冷眼旁观。

其中一个捻着胡须摇头:“奇技淫巧,玩物丧志。”

他声音不大,但周围安静,很多人都听见了。

李长风的学生石头——就是那个想自己修灯的孩子——正好在旁边,转头就怼了回去:“老先生,电灯能让娃晚上读书不坏眼,电报能救命传信,怎么就玩物丧志了?”

老秀才脸一沉:“黄口小儿,也敢妄议?”

“我不是妄议,是讲理。”石头梗着脖子,“您说这是奇技淫巧,那您晚上点不点灯?官府告示贴出来,您看不看?要是洞庭湖发大水,您是盼着驿马三天报信,还是电报半天就到?”

一连三问,问得老秀才哑口无言。

周围百姓哄笑起来。

老秀才拂袖而去,丢下一句:“竖子不可教也!”

但没人理他。

人们的眼睛,都盯着那些发光、发声的新奇物件,盯着那个正在一点点变亮的未来。

夜幕降临时,展示会达到高潮。

三杆电灯同时点亮,广场亮如白昼。

李长风站在灯下,用刚装好的扩音电话——那是电话的改进版,加了喇叭筒——对全场说话:

“诸位乡亲!这光,这声音,不是法术,不是神通,是咱们自己琢磨出来的‘理’!今天,咱们能让一盏灯亮,能让一句话传百里;明天,咱们就能让全荆州亮起来,让全天下连起来!”

掌声雷动。

陈玄和杨蜜站在人群最后,静静看着。

“想起什么了?”杨蜜轻声问。

“想起华山。”陈玄微笑,“当年剑气之争,争的是‘剑法’和‘气功’哪个才是正道。现在想想,哪有什么正道邪道?能让百姓过得更好的,就是正道。”

杨蜜握住他的手:“这一世,咱们走的路,算正道吗?”

“算。”陈玄握紧,“因为咱们让更多人,看见了光。”

远处,电灯的光芒穿透夜幕,洒在每一个仰望的脸上。

那些脸上,有惊奇,有向往,有希望。

而更远的地方,电报线如一道细细的银丝,蜿蜒向南,连接起一座座城池,一个个未来。

这只是开始。

光明之路,还很长。

但既然有了第一盏灯,就不怕走不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