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雪夜迎钦差,暗宴藏杀机(2/2)
“不够。” 萧辰摇头,“一两位苦主,可归为个案。我们要让苏文渊看到,这是系统性的腐败与压迫。且不能只显李贽之恶,还要让他见云州的另一面。”
他沉吟片刻:“楚瑶,明日安排苏文渊的‘偶然’行程,务必路过城西我们设的粥棚与义诊点。不必宣扬是王府所设,只需让受救济的百姓,有机会说出实情。记住,一切要像巧合。”
“是。”
“至于孙有道的账册……” 萧辰指尖轻敲桌面,“那是杀手锏,暂不可动。需等苏文渊对李贽罪行有初步判断、深入调查之后,再让它以‘意外’方式出现。比如,某个‘良心未泯’的州衙小吏,在恐惧下‘不慎’遗落?”
沈凝华眼露亮光:“此事可交魅影营办理。已物色好人选 —— 州衙户房书办钱谷,为人胆小,老母病重急需用钱,却遭李贽心腹克扣薪俸,敢怒不敢言。我们可让他‘偶然’听闻李贽欲弃卒保车、灭口知情人的消息,再予他救治老母的银两,让他‘主动’将偷偷抄录的部分账目,‘遗失’在苏文渊必经之地。”
“细节你斟酌,务必稳妥。” 萧辰颔首。
恰在此时,窗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夜枭啼鸣。
楚瑶身形一闪至窗边,推开缝隙瞥了眼,回身低声道:“殿下,魅影营急报。李贽宴席后未回府,直奔城北清风别院 —— 那里是他豢养亡命之徒的巢穴。进去不到一炷香,便有五人出来,正往驿馆方向去。”
萧辰眼神骤然一冷:“他敢对钦差动手?”
“不像直接刺杀。” 楚瑶道,“五人携带棍棒、石灰粉,衣着破烂,脸上抹灰,扮作市井泼皮。”
沈凝华瞬间明悟:“他是想制造混乱!让泼皮袭击钦差随从,甚至冲撞驿馆,丢掷石灰粉叫骂,却不伤苏文渊本人。事后往城西逃窜,沿途留下指向王府的‘痕迹’。如此一来,他便可借‘地方治安不靖’弹劾殿下治理无方,或将此事与流言挂钩,称是‘匪类’不满朝廷,意图惊扰钦差,进一步搅浑局面!”
“更妙的是,他安排在驿馆外的‘护卫’可第一时间‘救驾’,既显忠心,又能控制现场,阻止苏文渊接触不该接触的人。” 萧辰接口,眼神锐利如刀,“好一招一石二鸟!既打击我,又限制苏文渊,还能自抬身价!”
“殿下,我去截住他们!” 楚瑶握紧刀柄。
“不可。” 萧辰阻止,“你现身,反倒落入圈套,会被诬陷为袭击钦差的同党。李贽巴不得我们插手。”
他踱步片刻,停下道:“他有算计,我们有应对。楚瑶,你即刻赶往驿馆附近潜伏,不必现身。若那些泼皮只是制造混乱,便置之不理;若敢伤及苏文渊性命,便在关键时刻出手阻止,但务必隐蔽,不露身份,最好伪造成意外。”
“沈姑娘,” 他转向沈凝华,“立刻通过州衙暗桩,将李贽派亡命之徒冒充泼皮、欲袭驿馆的消息,‘无意’泄露给苏文渊的护卫。要做得像暗桩胆小怕事,为求自保才偷偷报信。”
“明白。” 沈凝华颔首,“如此一来,苏文渊便会提前戒备,李贽的算计大概率落空。即便事成,苏文渊心中也会生疑,知晓是何人背后作祟。”
“去吧。”
二人领命离去,书房内只剩烛火摇曳。
萧辰走到墙边,取下悬挂的宝剑,缓缓抽出半截,寒光流淌,映得他眸色冰冷。
“李贽……” 他低声自语,“你越疯狂,死期越近。没想到你连钦差都敢算计,看来苏文渊这把剑,比我预想的更让你忌惮。”
归剑入鞘,他摊开云州地图,目光落在驿馆所在的小点上。
今夜,注定无眠。
驿馆外,风雪复起,呼啸如哭。
五道鬼祟身影借着夜色风雪掩护,悄然逼近驿馆后墙巷道。他们身着破烂棉袄,脸抹锅灰,手持棍棒,腰间鼓胀,活脱脱一群市井无赖。
领头的独眼汉子打了个手势,两人摸向侧门,三人潜伏阴影中,死死盯着驿馆门口两名困倦的州衙兵卒。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制造混乱,袭击随从,最好冲进前院叫骂掷石灰粉,却不可伤及钦差。事成后往城西逃窜,留下指向王府的痕迹。
独眼汉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贪光 —— 李大人许诺,事成每人百两白银,足够远走高飞。
他抬手欲发信号,驿馆侧门却 “吱呀” 一声开了。
苏安披着斗篷、提着灯笼走出,似要倒水,慢悠悠踱到巷口排水沟边。倒完水,他并未立刻返回,反而举灯朝阴影处照了照,嘟囔道:“这鬼天气,连野猫野狗都不见踪迹……”
灯笼光晕扫过巷角,独眼汉子等人屏息贴墙,心头一跳。
苏安摇了摇头转身,独眼汉子却瞥见他嘴角极快地扬了下,眼神绝非老仆该有的浑浊,而是闪过一丝锐利。
错觉?
未及细想,驿馆二楼一扇窗的烛火骤然熄灭。紧接着,附近几处黑着的民居,竟陆续亮起微弱灯火。
更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与铠甲摩擦声 —— 巡夜的州衙兵丁,人数众多,正朝这边赶来!
“头儿,不对!巡逻时辰没到,人也太多了!” 手下声音发颤。
独眼汉子心头警铃大作。李贽只说驿馆外是 “自己人” 护卫,未提有额外巡逻队!老仆的异常、灯火的异动、不合时宜的巡逻……
“撤!” 他当机立断,低吼一声。
五人如惊鼠般窜向巷深处,刚跑十余步,前方巷口忽然出现两道黑影,沉默伫立,似拦路恶鬼。黑影手中似握兵刃,却无攻击之意,只静静挡路。
独眼汉子魂飞魄散,不及细想,带着手下转向岔路,仓皇逃窜,直至躲进一处破庙,才惊魂未定地喘息。
“任务失败了…… 回去怎么跟李大人交代?”
独眼汉子脸色阴沉如水。他不知,自己逃离后,两道黑影便融入夜色,一人朝王府方向比出暗号。屋顶上,楚瑶静静蛰伏,看着他们逃窜的方向,嘴角撇了撇,身影一闪而逝。
驿馆二楼,熄灭的窗后。
苏文渊凭窗而立,透过窗纸缝隙,将巷道动静尽收眼底。虽看不清细节,却能猜到七八分。
苏安轻步进来:“老爷,老鼠吓跑了。巡街兵卒是老奴用钦差关防,从城防营临时调来的,只说是加强驿馆警戒。那五个泼皮,被两名‘路过’的更夫惊走了。”
“更夫?” 苏文渊缓缓重复。
“是,看身形步法绝非普通人,只阻拦未伤人。” 苏安垂首。
苏文渊走到桌前,烛火映着他沉静的脸。半个时辰前,州衙马房一个老苍头送热水时,悄悄塞给他一团沾着马粪味的草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今夜有贼人扮泼皮袭驿馆,来自城北清风院,李。”
消息突兀,他却宁可信其有,才有了苏安的试探与兵卒的调动。
“李……” 苏文渊低声念着,指尖摩挲杯沿,“李贽竟真敢对钦差驿馆动手?虽非刺杀,胆子也未免太大。那老苍头是谁的人?两名‘更夫’又是何来头?”
他端起凉透的茶,一饮而尽,眼底冷光浮动:“看来这云州城,想让我看清真相的人,和想捂住我眼睛的人,一样不少。”
“苏安,明日按计划去城南。” 他放下茶杯,“我倒要看看,这云州的民情,到底有多‘复杂’。”
“是,老爷。” 苏安吹熄烛火,房间陷入黑暗,只剩风雪呼啸。
城北,清风别院。
李贽听完独眼汉子的禀报,猛地将茶盏掼在地上,瓷片四溅。
“废物!一群废物!” 他咆哮着,胸膛剧烈起伏,眼底血丝蔓延,“这点小事都办不成!”
独眼汉子等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滚!都给我滚出去!”
待几人连滚带爬地逃走,李贽烦躁地在厅中踱步,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失败了!是巧合?是消息走漏?还是萧辰从中作梗?
苏文渊的冷静、萧辰的隐忍,都让他如坠冰窖。
“不能这样下去…… 必须加快速度……” 他喃喃自语,神色渐趋疯狂,“在苏文渊查到更多之前……”
他猛地停下,嘶声道:“来人!去请赵师爷!再把‘丙三’密库最底下的铁匣子,给我拿来!”
风雪怒号,似要吞噬整座云州城。
长夜漫漫,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这,仅是苏文渊抵达云州的第一个夜晚。
真正的较量,明日才将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