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构陷发难,锋芒初露(2/2)

“…… 李贽身为朝廷四品大员,牧守边镇二十年,非但不思忠君报国、抚恤黎民,反仗天高皇帝远,视云州为私产,视百姓为刍狗,贪欲熏心,手段酷烈,致使云州民生凋敝,怨声载道,边镇不稳之隐患已生。其罪行之昭彰,证据之确凿,实乃臣履职以来所罕见!此獠不除,国法难彰,边镇难安,民心难服!”

“臣恳请陛下,念边镇之重、国法之严,立颁严旨:一,即刻罢免李贽云州刺史一切职衔,锁拿进京,交三法司严审定罪;二,彻查户部侍郎郭坤与之勾结情状;三,对云州州衙涉事官吏一体查办;四,另选清正干练之臣,火速接管云州,清厘账目,安抚百姓,整饬边防。”

“臣奉旨巡查,目睹惨状,闻听冤声,五内如焚,不敢有片刻稽延。证据文书副本,随本附上。伏乞陛下圣鉴,乾坤独断!”

写完最后一字,苏文渊搁下笔,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将胸中积郁多日的块垒尽数倾泻而出。

奏章写就,需用印为证。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监察御史银印,蘸满朱砂,郑重钤盖在落款处。鲜红的印鉴在白纸上熠熠生辉,象征着朝廷的威严与法度的森严,也标志着这场惊天大案,正式拉开了弹劾的序幕。

“苏安,” 苏文渊将奏章小心吹干墨迹,连同暗账关键页码抄录副本、证物清单、部分要害信函抄件,一并装入特制的火漆封印牛皮袋中,“你亲自挑选四名最可靠的护卫,即刻出发,六百里加急,直送京城通政司!路上不得有任何耽搁,不得与任何地方官员接触,务必亲手将奏章送入通政司值房,交到当值御史手中!”

“是!老爷!” 苏安双手接过牛皮袋,感受着其中沉甸甸的分量,神色凛然,深知此行责任重大。

“另外,” 苏文渊又道,“传令我们带来的所有护卫,即日起入驻州衙,接管大门、库房、吏舍等要害处守卫。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调动州衙文书、钱粮,不得私自接触在押吏员。尤其是李贽及其核心党羽的宅邸,给我死死盯紧,不许任何人随意出入,不许传递任何消息!”

他清楚,奏章一旦送出,便是图穷匕见。李贽在云州经营二十年,树大根深,党羽遍布,狗急跳墙之下,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筑牢防线。

“还有,” 苏文渊沉吟片刻,补充道,“以本官名义,致信云州边军都指挥使司。言明钦差办案,恐有奸人趁机生事,危及城防,恳请他们加强城防巡逻与街面管控,以防不测。措辞要客气,但需点明利害,让他们知晓此事关乎边镇安危,不可懈怠。”

边军系统相对独立,与地方政务牵扯较少,且负有守土之责。有他们介入,至少能对李贽可能调动的州衙武力形成制约,多一层保障。

“是!” 亲随领命,转身快步去安排。

苏安小心翼翼地将奏章贴身藏好,对苏文渊深深一揖:“老爷保重,苏安这就启程!”

“路上小心。” 苏文渊看着他,目光中满是信任与嘱托。

苏安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中。

公廨内,只剩苏文渊一人。炭火依旧噼啪作响,却更显室内寂静。

奏章已发,利箭离弦,再无回头之路。

接下来,便是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 等待京城的反应,等待圣旨的降临。

但他深知,在圣旨抵达之前,云州这片土地,绝不会平静。

李贽不会束手就擒。他背后的势力,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还有那位一直未曾露面、却仿佛无处不在的七皇子萧辰…… 他又会在这场风暴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苏文渊走到窗边,掀开毡布一角,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州衙各处亮着零星灯火,如同黑暗中潜伏的兽眼,透着不安与凶险。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州衙后宅,李贽的书房内,亦是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与公廨截然不同的癫狂与绝望。

李贽如困兽般在书房内疾步踱走,官袍下摆扫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刺耳声响。他脸色惨白如纸,眼底却布满蛛网般的血丝,翻涌着近乎癫狂的戾气,仿佛下一刻就要噬人。心腹师爷垂手站在一旁,头埋得极低,连大气都不敢出。

“苏文渊!这个狗娘养的!” 李贽咬牙切齿,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他封账册、拘吏员,现在连边军都搬出来了!这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他一定拿到了什么!肯定拿到了!”

师爷身子一抖,声音抖得如同筛糠:“大…… 大人,密室里的暗账…… 不见了!还有那些与京城往来的密信…… 会不会…… 会不会落到了苏文渊手里?”

“闭嘴!” 李贽猛地转身,一巴掌狠狠扇在师爷脸上,打得他踉跄几步,嘴角瞬间溢出血丝,“废物!一群废物!连个密室都看不住!昨晚那个黑袍人死了,东西也没了!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拿走的!”

他胸口剧烈起伏,双手死死攥拳,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甚至微微颤抖。暗账丢失,意味着他最致命的把柄已落入他人之手。是苏文渊?还是其他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

无论落在谁手里,对他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疯狂之色更浓,死死盯着师爷,如同盯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之前让你准备的那些东西…… 都妥当了吗?”

师爷捂着脸,连连点头,血水顺着指缝往下淌:“妥…… 妥当了!人证、物证,都按大人的吩咐安排好了,全是…… 全是指向王府那边的!”

“好!好!” 李贽脸上露出一丝狰狞扭曲的笑容,那笑容比哭还要可怖,“苏文渊想查我?想弄死我?没那么容易!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不是都说七皇子在云州收买人心、图谋不轨吗?老子就给他坐实了这个罪名!”

他凑近师爷,压低声音,语气阴毒得如同毒蛇吐信:“立刻去办!让那些人明天一早,直接去州衙门口喊冤!状告七皇子萧辰蓄养死士、私造军械、勾结匪类、意图谋反!物证 —— 不是从王府工坊流出来过一批特制箭头吗?拿出来当罪证!还有那些被抓的‘匪类’,给我用刑!让他们咬死了是受王府指使!把水彻底搅浑,让苏文渊分不清东南西北!”

“另外,” 他眼中寒光闪烁,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给京城送信!不,驿站太慢,来不及了!动用我们最后那条秘密渠道,给景仁宫和相府送急信!就说苏文渊与七皇子勾结,罗织罪名,意图构陷忠良,倾覆云州!让殿下和相爷务必在朝中斡旋,速派心腹之人来云州接管局面!否则…… 否则云州恐落入居心叵测者之手,到时候不仅我活不成,他们的‘年敬’也断了来源,后果不堪设想!”

他要彻底颠倒黑白,将苏文渊的正当调查污蔑为党争陷害,将萧辰塑造成阴谋叛乱的主使,把自己装扮成被皇子与酷吏联手迫害的 “忠良”!

“苏文渊不是要证据吗?” 李贽狞笑着,笑声尖锐刺耳,“老子就给他‘证据’!看他是信我这个经营云州二十年的刺史,还是信那个被发配的废物皇子!看朝廷是信我这‘忠良’的泣血陈情,还是信他苏文渊的一面之词!”

“只要能拖住时间,只要朝中有人出手相助,只要把萧辰拖下水…… 我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李贽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神情亢奋而扭曲,“快去!现在就去办!耽误了片刻,我扒了你的皮!”

师爷被他的疯狂模样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出书房,消失在夜色中。

李贽独自站在书房中央,望着跳动的烛火,脸上的癫狂渐渐沉淀为一种孤注一掷的阴冷。

“萧辰…… 苏文渊……” 他低声嘶语,如同毒蛇吐信,“想让我死?那就大家一起下地狱!”

夜色愈发浓重,乌云密布,星月无光,将整个云州城笼罩在一片压抑的黑暗之中。

一场更为险恶、更为疯狂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即将席卷这座北疆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