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访与刀光(1/2)

晚饭后,魏莱说要出去走走。小柱子要跟,他又拒绝了。

这次,他去了陈伊伊家。

天已黑透,但陈伊伊家还亮着灯。窗纸透出昏黄的光,映出她低头做事的剪影。魏莱敲了敲门。

“谁?”

“魏莱。”

门开了。陈伊伊手里拿着针线,像是在缝补什么。屋里比昨天整洁了些,灶台擦过了,地上的杂物也归置了。

“魏镇长,有事?”她问,侧身让他进来。

“想问问,如果开荒队有人受伤,或者生病,你这里…能处理到什么程度?”魏莱开门见山。

陈伊伊放下针线,指了指墙角一个藤条箱:“外伤,有止血粉(草木灰加草药)、布条。发热,有柴胡、葛根。拉肚子,有马齿苋。再重的…就得往县里送,二十里路,能不能撑到,看命。”

魏莱走过去,打开箱子。东西少得可怜,几个粗瓷瓶,一捆布条,几包干草药。没有酒精,没有消毒水,没有抗生素。

“这些草药,哪里来的?”

“自己采的。”陈伊伊说,“夏天去山上采,晒干。但冬天…山里封了,只剩这些库存。”

魏莱沉默。他知道青霉素在1948年已经量产,但那是军用物资,根本到不了这种偏远小镇。土霉素还要等几年。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最原始的方法。

“开荒队两百多人,集中在荒甸子干活,卫生问题很重要。”他说,“水源、粪便处理、防冻伤…这些,你能帮忙制定个章程吗?”

陈伊伊愣了一下:“我…制定章程?”

“你是卫生员,你最懂。”魏莱说,“比如,挖井取水,必须离临时厕所三十步以上。干活出汗了不能马上脱衣服。冻伤了不能用雪搓,得用温水慢慢复温…这些规矩,写成条文,让每个人都知道。”

陈伊伊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是被需要、被重视的光。

“我可以试试。”她说,“但我识字不多…”

“我帮你。”魏莱说,“你口述,我写。”

陈伊伊看着他,忽然问:“魏镇长,你为什么…好像很懂这些?卫生防疫,连县里的医生都不一定说得这么细。”

魏莱心里又是一紧。他表现得又“超前”了。

“战场上学的。”他选择半真半假,“战地救护,卫生防疫是保命的事,不得不学。”

陈伊伊点点头,没再追问。她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个布包,小心地打开。

里面是几本线装书,纸页泛黄。最上面一本,封面上是娟秀的毛笔字:《陈氏医案》。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陈伊伊轻轻抚摸着书页,“他是前清秀才,后来去日本学医,回来想开诊所…但没等到。”

魏莱拿起一本,翻开。里面是工整的毛笔小楷,记录着病例、药方、还有…一些日文标注。

“这是…”他指着一行日文。

“父亲在日本学的笔记。”陈伊伊说,“有些药名、病症名,他用日文记的,说更准确。”

魏莱一页页翻看。突然,他的手停住了。

在一页关于“皮肤溃烂症”的记录旁,有幅手绘的图:一个罐子,冒着烟,旁边标注着日文:“イペリット”——芥子气的日文名称。

下面是详细的症状描述:“接触后数小时,皮肤起红斑、水疱,进而溃烂…吸入者出现咳嗽、呼吸困难…无特效解毒剂,唯迅速清洗、隔离…”

记录的最后,有一行小字:“昭和十八年,于哈尔滨郊外所见。日军谓之‘特殊物资’,实则毒气也。惨不忍睹,记之以警后世。”

魏莱抬起头,看向陈伊伊:“你父亲…见过这个?”

陈伊伊脸色白了白:“我不知道。这本笔记,我也是最近才敢仔细看…父亲去世前,把它藏在房梁上,嘱咐我‘非到万不得已,不要打开’。”

“他什么时候去世的?”

“昭和二十年…1945年,鬼子投降前一个月。”陈伊伊声音很低,“说是暴病,但…身上没有伤口,只是咳血,皮肤…有些地方发黑。”

魏莱合上书。心里那个猜测越来越清晰。

陈伊伊的父亲陈砚秋,留日医学生,很可能被日军强征参与过生化武器的“研究”或“处理”,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被灭口。而陈伊伊的母亲,因此精神失常。

“这本笔记,很重要。”魏莱把书还给她,“收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陈伊伊用力点头,把书重新包好,藏回柜子深处。

“魏镇长,”她忽然问,“你说荒甸子能开出来…是真的吗?”

“我相信能。”魏莱说,“但需要大家齐心。”

陈伊伊看着他,良久,说:“我信你。”

很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魏莱心头一震。在这个陌生的时代,这是第一份毫无保留的信任。

离开陈伊伊家时,夜已深。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魏莱裹紧棉袄,快步往回走。

路过镇西的废铁堆时,他忽然停下脚步。

黑暗中,有细微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在铁堆里翻找。

魏莱屏住呼吸,悄悄靠近。月光从云缝里漏下一点,照出一个人影——佝偻着,正从铁堆里扒拉出几根锈蚀的铁轨,往麻袋里装。

“谁?”魏莱出声。

那人影猛地一僵,随即抱起麻袋就要跑。魏莱几步冲上去,右手抓住他肩膀。那人回身就是一挥,手里有什么东西闪过寒光——

魏莱下意识侧身,那东西擦着他脖颈划过,冰凉。他左手条件反射地想去格挡,却只抬起一半,无力地垂下。

就这一瞬间的破绽,那人挣脱,钻进黑暗里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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