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陋巷得佳徒(2/2)

楚狂奴哈哈一笑,拍了拍温华瘦弱的肩膀(小心控制了力道):“好小子!有骨气!以后跟着林小子好好学,也跟老子练练力气!瘦得跟猴似的!”

舒羞掩嘴笑道:“这下队伍里可热闹了。小温华,以后叫姐姐哦。”

裴南纬指尖流出几个轻快的音符,算是致意。

温华受宠若惊,连忙对众人行礼,虽然动作笨拙,但神情真挚。

林衍没有立刻传授高深剑法,而是先做两件事。

第一,他让温华盘膝坐下,放松心神。随即,林衍并指如剑,轻轻点在其眉心,一缕精纯温和、蕴含生机的混沌星衍真气,缓缓渡入温华体内。这真气并非强行灌输功力,而是以其强大的包容性与导引性,**为温华初步梳理堵塞淤滞的经脉,涤荡因长期饥寒、劳累积聚的沉疴病气**。

温华只觉一股温润暖流自眉心涌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酸痛、冰冷、僵滞之感大为缓解,仿佛干涸龟裂的土地得到了甘霖滋润,整个身体都轻快舒泰了许多,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他原本菜黄的脸色,也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红润。

魏叔阳在一旁看得仔细,叹道:“好精纯温和的真气!润物细无声,林小友对真气掌控已至化境。有此真气梳理根基,温小友日后修行可事半功倍。”

第二,林衍以神念传音,将 **《混沌星衍诀》最基础、最平和的入门吐纳篇**,直接印入温华脑海。这部分功法,去除了原版中高风险的“纳化万有”等复杂理念,只保留最核心的固本培元、感应气机、导引周天的法门,中正平和,最适合打根基。

“此乃内功根基,每日需勤练不辍,尤以子、午二时为佳。感受气机,存想丹田,引气循经,不急不躁。”林衍叮嘱道,“你体质尚虚,初期以养为主,待气血充盈,经脉稳固,再图进境。”

传完内功法门,林衍才开始授剑理。他没有展示任何精妙招式,而是结合《万化剑纲》的核心理念,为温华阐释最根本的道理。

“剑之运用,千变万化,然其根基,不过三字:**快、准、稳**。”林衍以指代剑,在空中虚点,“快,非仅手臂之速,更是心意发动、气机流转、剑身破空之整体协调。准,指哪打哪,眼到、心到、剑到,分毫不差。稳,下盘如根,握剑如磐,任他狂风骤雨,我自岿然不动,劲力吞吐方能由心。”

他指着温华手中的木剑:“你之前所练,虽无章法,但意念凝聚,轨迹求直,已暗合‘准’与部分‘稳’的雏形,此乃天赋,亦是本能。今后需将其规范化、系统化。”

“从今日起,忘掉所有你自以为是的‘招式’。”林衍语气严肃,“每日只练四个动作:刺、劈、撩、格。每个动作,拆分练习。如何站立,如何呼吸,如何转腰,如何送肩,如何运腕,如何发力,如何收势……每一步都需灌注心神,做到你所能达到的极致规范。感受肌肉的收缩,气息的配合,剑身的震颤。”

他给出了明确到近乎苛刻的要求:“先练十万次基础动作,将‘快、准、稳’融入骨髓,形成本能。之后,再谈招式变化。”

十万次!温华听得咋舌,却没有任何畏难情绪,反而眼神更加明亮,用力点头:“是,师父!弟子记住了!”

楚狂奴咧嘴:“乖乖,十万次?林小子,你这练兵的法子比北凉军还狠!”

青鸟却微微点头。她深知基础的重要性,枪术亦是千锤百炼方得精髓。林衍此法,看似笨拙,实则是为温华打下最坚实的根基。

最后,林衍取过温华那柄缠布木剑。他并未更换,而是双手握住剑身,混沌星衍真气与一缕温养万物的真意缓缓渡入。片刻后,木剑本身材质未变,但表面黯淡之色褪去不少,隐隐透出一种温润的光泽,握在手中,似乎与心神多了一丝微妙的联系。

“剑客之强,在于心,不在于器。”林衍将温养后的木剑递还,“此剑伴你多时,已有灵性萌芽。今以我意温养,助其成长。它将成为你最好的伙伴与镜子,你的心性成长、剑意凝练,皆会映照其中。善待它。”

温华双手接过木剑,感觉入手温润,仿佛有了生命,与自己心跳隐隐相和,心中激动难以言表,只能再次深深鞠躬。

就在这时,旁边的徐凤年忽然上前一步,紧紧盯着温华的脸,有些不确定地开口:“你……你可是姓温?大概四五年前,在陵州城外的土地庙……”

温华闻言,身体一震,猛地看向徐凤年。他仔细辨认着徐凤年的脸庞,虽然如今气质大不相同,但那双眼睛和依稀的轮廓……一个尘封已久的记忆骤然浮现:多年前,他流落陵州,饥寒交迫,蜷缩在破庙角落,是一个看起来同样落魄、却眼神清亮的少年,分了他半块硬饼,两人在寒冷的夜里,靠着彼此取暖,天南海北地胡侃,那少年说他叫“小年”,梦想是吃遍天下……后来天亮分别,再无音讯。

“小年……哥?”温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徐凤年脸上露出灿烂而复杂的笑容,重重一拳捶在温华肩头(控制着力道):“真是你小子!刚才就觉得眼熟!怎么混成这副德性了?”

故人重逢,而且还是如此境遇下,两人都感慨万千。温华更是激动,没想到当年萍水相逢、给予他一丝温暖的小年哥,不仅还在,而且看起来……很不一样了,还和自己新拜的师父同行!

林衍和李淳罡见状,也微感讶异,随即了然。徐凤年早年游历,结识三教九流,与温华有过这段际遇,倒也不奇。这层关系,让温华更自然地融入了这个小团体。

徐凤年得知温华这些年的遭遇,又见他拜了林衍为师,心中既替他高兴,又有些酸楚。他拍了拍温华的肩膀,郑重对青鸟等人道:“温华与我乃是故交,如今又是林兄的开山弟子,从此便是我们北凉队伍的一员,各位务必待之如己出。”

世子再次明确表态,护卫们自然凛遵。青鸟点头应“是”,看向温华的目光多了分亲近。魏叔阳笑道:“原来如此,缘分妙不可言。”楚狂奴哈哈大笑:“早说嘛!是老熟人就更好啦!”舒羞巧笑嫣然:“温华弟弟,以后可要乖乖听世子和你师父的话哦。”裴南纬指尖流出一段温和的旋律。

徐凤年又对温华道:“以后跟着林兄好好学,也……跟着我。有我和林兄在,没人再敢随意欺你。等你剑法有成,咱们兄弟再一起喝酒,喝最好的酒!”

温华重重点头,眼眶又红了,这次是温暖的泪光。

当众人带着温华这个新成员走出陋巷,回到村中主路时,才发现不对。

太静了。

方才还有的零星“村民”活动声响,此刻已彻底消失。各家各户门窗紧闭,连鸡犬都无声无息。整个村落,在短短时间内,变成了一座毫无生气的空壳。酒肆的破旗在微风中无力晃动,桌上还摆着未收的碗筷。那几个巷口的死士也已不见踪影。

所有伪装者,已然撤离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手脚倒快。”李淳罡哼了一声,似乎早有所料。

徐凤年脸色凝重:“是那幕后之人?”

青鸟迅速持枪在附近几间屋舍探查,回来禀报:“世子,空无一人,撤得很干净,未留痕迹。”

魏叔阳掐指推算,面色沉肃:“气机断绝,如墨入水,消散无踪。好高明的隐匿手段。”

楚狂奴骂道:“他娘的,装神弄鬼!”

舒羞收敛了笑容,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对方目的为何?仅仅是试探?还是……”

林衍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寂静的村落:“试探结束,棋子收回,或者……布下新子后,舞台清空。” 他看了一眼身旁紧握木剑、仍沉浸在激动与重逢喜悦中的温华。黄三甲,你这份“见面礼”和随之而来的“因果”,我接下了。

李淳罡走到林衍身边,灌了口酒,低声道:“黄龙士那老小子,算天算地算人心。他看中的人,要么是棋盘上关键的棋子,要么就是能掀翻棋盘的变数。你收了这徒弟,等同于主动把这孩子,也把你自己,更深地绑进了他的局里。这温华,天赋是好,可未来的福祸,难料得很。”

林衍望着北方隐约的山峦轮廓,目光沉静:“既入我门,我便不会让他只做棋子。纵是身在局中,亦要教他拥有跳出棋盘、甚至执子对弈的力量。他的路,他自己走,但我这个师父,会为他尽量铺平一段,斩去一些不必要的荆棘。”

“有担当,像样。”李淳罡难得没讽刺,反而点了点头,又瞥了一眼正和徐凤年低声说着话、脸上终于有了少年人鲜活神采的温华,“不过,带着这么个刚入门的小家伙,前路可更不太平了。你那套打根基的法子,没个一年半载静修,难见成效。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可未必安静。”

“行走江湖,本就是历练。”林衍道,“基础需苦练,但见识、心性、应变,亦需在风雨中打磨。跟在我们身边,至少安全无虞,也能开阔眼界。待他根基稍稳,再觅地潜修不迟。”

徐凤年也走过来,正色道:“林兄放心,温华既是我兄弟,又是你弟子,路上我们自会照应。青鸟,魏爷爷,楚狂奴,舒羞,裴姑娘,”他转向众护卫,“温华初涉武道,年幼体弱,路上请多费心指点、保护。”

众护卫齐声应诺。青鸟道:“属下职责所在。”魏叔阳颔首:“老夫会留意温小友身体调理。”楚狂奴拍胸脯:“包在老子身上!”舒羞娇笑:“世子有命,奴家自当尽心。”裴南纬微微欠身。

夕阳再次西沉,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投射在空寂无人的村落土路上。

林衍、李淳罡、徐凤年,带着北凉一众护卫,以及新加入的小徒弟温华,离开了这座黄三甲留下的“画皮”村落,继续踏上了北上的路途。

队伍中多了一个瘦弱却眼神明亮的少年,他紧紧抱着那柄温润的木剑,走在林衍身侧,时而好奇地看向四周这些陌生的同伴,时而与徐凤年低声交谈几句,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