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雨幕密令,血火急驰(1/2)
雨来得又急又狠,仿佛要将整个陵州城从地图上冲刷而去。
豆大的雨珠砸在残破的瓦片上,碎成茫茫白雾;雾气被狂风卷进狭窄的巷口,像无数细小的刀片,割得人面皮生疼。林衍青衫早已尽湿,却无一滴雨水能在衣上停留超过三息——真气外放半寸,在周身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湿透的衣角在真气鼓荡下猎猎作响,宛如一面在暴雨中不倒的旗。
温华紧随其后,把那个从染坊擒获的俘虏像麻袋一样横扛在肩,左手死死攥住那柄跟随他三年不曾离身的木剑。少年气喘如牛,胸腔里像有风箱在拉扯,却硬是一步不落——方才染坊里师父那一手“归墟·凝滞”与“湮灭”在他心里点燃的火,比这瓢泼大雨更炽烈,烧得他浑身滚烫。
“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温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在雨幕中有些模糊。
林衍没有回头,目光穿透层层雨帘望向西北方向:“西北城垛,十七里。”
他的声音不高,却直接震在温华耳膜深处,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北凉求援焰火已起第三波,再慢片刻,徐凤年若死,天下大势便翻页。”
温华心头一凛。他虽然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江湖少年,却也听过北凉世子的名头。徐凤年若真死在陵州地界,别说北凉铁骑会踏平此地,就是整个离阳王朝的格局都要为之震动。
“那这俘虏……”温华掂了掂肩上昏迷不醒的“鬼影叟”同伙。
“带着。”林衍简短道,“他脑子里还有东西没掏干净。”
话音刚落,林衍身形陡然加速,青衫在雨夜里拉出一道残影。温华咬牙,脚底猛然发力,踩碎一洼积水,《星流遁影》第七折“踏燕”被他硬生生用出来——这门轻功他习练不过三月,本不该如此勉强施展,但此刻顾不得了。少年身子几乎贴着屋脊飞掠,雨水打在脸上生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两个起落间,师徒二人已穿过三条长街。陵州城在雨夜里寂静得可怕,除了雨声,只剩下他们踏过瓦片的轻微声响。温华忽然注意到,街道两旁不少房屋的窗户缝隙里,隐约有烛火晃动——城中百姓并未安睡,他们只是在黑暗中静静观望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观望着暴雨中疾驰的身影。
“师父,城中气氛不对。”温华低声提醒。
林衍微微颔首,他早已察觉。寻常雨夜,城防守军应当闭营不出,可今夜,他感知到至少三股不同方向的马蹄声在城中穿行,其中一股正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长街尽头,忽有铁甲踏水声如闷雷般滚滚而来。
火把的光芒刺破雨幕,将整条街道映得忽明忽暗。温华瞳孔一缩——雨夜里,本该闭营的城防守军竟倾巢而出,火把连成一条蜿蜒的火龙,正向西北门疾驰。为首大将身披赤铜重甲,胯下战马通体乌黑,四蹄翻飞间雨水四溅,赫然是陵州副将李肃。
“陵州卫?”林衍目光一凛。
李肃此人他略有耳闻,出身寒门,十年前曾在北凉军中效力,受过北凉王大恩。此人治军严明,不涉党争,在陵州军方颇有清誉。今夜他率军出营,必有要事。
“林公子——!”
李肃远远望见屋脊上那道青影,抬手勒住战马。战马人立而起,长嘶一声,雨水顺着铁盔边缘如溪流般往下淌,“北凉世子被困‘断马崖’,末将奉王妃密令,率三千轻骑星夜驰援!世子妃有言:若见林公子,请同往!”
话音未落,林衍身形一闪,如一片青叶飘落,已稳稳落在李肃马背之后,与他并肩:“给我两匹快马,再要一壶烈酒。”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温华扛着俘虏,有些笨拙地翻身落在旁边一名亲兵让出的战马上。动作虽狼狈,但少年握紧缰绳的瞬间,腰背挺直,眼中透出一股子不服输的锐气。
“酒!”李肃也不多问,直接从马鞍旁解下牛皮囊,抛向林衍。
林衍接过酒囊,拔开塞子仰头便灌。酒液入喉,如火线滚过胸腔,在冰冷的雨夜里燃起一团暖意。他一口气饮下半囊,抬袖抹去嘴角酒渍,低喝:“开城门!”
三个字,斩钉截铁。
李肃眼中闪过一抹赞许,大手一挥:“传令——开西北门,吊桥放下,全军轻装疾行!”
军令层层传下,铁甲碰撞声、马蹄踏水声、传令兵嘶吼声混成一片。温华坐在马背上,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这就是沙场,这就是真正的金戈铁马,与他平日想象中江湖人的单打独斗完全不同。
吊桥在绞盘转动声中轰然落下,砸起漫天水花。雨幕外,是比城中更深沉的黑暗,仿佛一只巨兽张开的嘴。
三千轻骑如一道钢铁洪流踏水出城,铁甲撞雨,声如闷雷滚过大地。林衍一马当先,青衫在风中猎猎作响,掌心却悄然摊开——那枚自“鬼影叟”灰烬中拾得的“影”字令牌,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幽冷的乌光。
令牌不过巴掌大小,边缘有火焰灼烧的痕迹,正中阴刻的“影”字笔画狰狞,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噬人。
“影……”
林衍指腹摩挲令牌表面,触感冰凉。他缓缓将一缕混沌真意渗入令牌——这是他自创的探查法门,以混沌包容万物之理,能追溯物品上残留的气息与记忆碎片。
起初毫无反应,令牌如同一块死铁。
林衍不急,混沌真意如潺潺溪流,温柔而坚定地包裹住令牌。他知道,但凡涉及隐秘之事,必有禁制防护,强行突破只会毁去其中信息。
十息,二十息。
就在真意渗透到某个临界点时,令牌内部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碎裂声——那是禁制被混沌真意“同化”的声音。
轰——
脑海画面炸开!
最先浮现的是黑瓦高墙,飞檐如钩,檐下悬挂着一排素白灯笼。灯笼在夜风中摇晃,烛光映照出灯罩上篆书的“靖安”二字。笔画工整,却透着一股阴森气。
画面一转,进入回廊深处。
一个身着狐裘的胖硕身影背对而立,身旁站着三名幕僚打扮的文士。那胖硕身影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温华曾在画像上见过的脸——靖安王世子,赵骠。
赵骠手中捧着一柄长剑。剑身如秋水般澄澈,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流转着淡淡寒芒。剑格处刻着两个小字:吴素。
“北凉王妃吴素的佩剑……”林衍心中一凛。
只见赵骠小心翼翼地将长剑封入一具鎏金剑匣,扣上机括。身旁一名山羊须幕僚低声阴笑:“世子一死,剑栽赃给吴家剑冢,就说吴家不满徐骁久矣,暗中行刺。北凉与吴家反目,天下大乱,这世子之位,便是二公子囊中之物……”
“二公子?”林衍捕捉到这个称呼。
画面中另一名幕僚接口:“只是那断马崖地势险要,徐凤年身边还有李淳罡……”
“李淳罡自有王爷请人去对付。”赵骠抚摸着剑匣,眼中闪过贪婪与狠戾,“今夜之后,北凉必乱。乱,才有我靖安一脉的机会。”
画面戛然而止。
林衍猛然睁眼,眸中寒光比雨夜更冷。掌中令牌“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细如发丝的纹路——其中蕴藏的信息已被读取殆尽,这令牌也完成了它的使命。
“原来,靖安王府的别院,在落雁峡东三里。”林衍低声自语,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温华策马靠近:“师父,怎么了?”
林衍收起碎裂的令牌,没有解释详情,只道:“记住,落雁峡东三里,靖安王别院。今夜之后,若有机会,去那里查一查。”
少年重重点头,将这个名字刻进心里。
三千轻骑在官道上疾驰,马蹄踏起的泥水几乎要将道路淹没。雨越下越大,仿佛天河决了口子,倾泻而下。
出城不过十里,前方雨幕深处,忽有铁蹄声逆着风雨传来。
“报——!”
一名斥候浑身泥血,从马背上翻滚而下,扑倒在李肃马前,“前方七里,北莽‘鹰扬郎’千骑已截断官道,列飞矛阵,阻我驰援!”
李肃脸色铁青:“可探清人数?装备如何?”
“约千骑,人披轻革,马无甲,但每人配三杆投矛,腰间弯刀,背挂短弓!”斥候喘息道,“阵型三叠,专精截杀,是北莽‘鹰扬部’的精锐!”
军中一阵骚动。
鹰扬郎,北莽轻骑中的尖刀,最擅游击截杀。他们在雨夜设伏,显然对陵州卫的动向早有预判。
李肃握紧缰绳,手背上青筋暴起:“绕行需要多久?”
“回将军,若绕开官道走西侧丘陵,至少多耗两炷香!”
两炷香。
温华心头一沉。战场上瞬息万变,两炷香时间,足够断马崖上的局势发生根本性逆转。徐凤年等不起,北凉等不起。
李肃看向林衍,眼中带着询问。
林衍把手中酒囊一抛,朗声笑道:“两炷香?太慢。”
笑声中,他脚尖一点马背,身形如鹤冲天而起,青衫在雨夜里绽成一朵墨色莲花。腰间长剑“惊鸿”出鞘,剑光与漫天雨珠同耀,竟将方圆十丈照得亮如白昼。
“温华,随我凿阵!”
“李将军,铁骑保持锥形,听我剑啸为号——”林衍的声音穿透雨幕,清晰传入每一名士卒耳中,“剑啸三声,全军冲锋!”
温华热血上涌,暴喝一声:“得令!”
少年将肩上俘虏甩给旁边一名军士,双手握紧木剑,眼中燃烧着战意。他知道,这将是他踏入江湖以来,最凶险的一战。
七里路,对疾驰的战马来说不过半盏茶功夫。
前方官道逐渐收窄,两侧丘陵如巨兽匍匐。雨幕中,隐约可见黑压压的骑兵阵列横亘道路中央,如一道钢铁壁垒。
北莽“鹰扬郎”千骑列成三叠阵型,每叠三百余骑,前后错落。这些草原精锐人披轻革,马无重甲,专为机动截杀而生。雨夜里,他们的矛锋涂着墨色,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偶尔闪电划破天际时,才能看见那片森冷的矛林。
杀气与雨气混成一片死寂,只有战马偶尔的响鼻声。
忽有青影踏雨而来。
林衍一步十丈,身形在雨幕中拉出数道残影。他并未直接冲阵,而是在阵前三十丈处骤然停步,长剑“惊鸿”斜指地面。
“温华,看好了。”他背对少年,声音平静,“归墟剑意第二重——逆流。”
话音落,剑起。
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记上挑。
但这一挑之下,方圆五十丈内的雨珠骤然停滞在半空,仿佛时间凝固。下一刻,万千雨珠齐齐倒卷,化作漫天银针,以比坠落时快十倍的速度反向激射!
噗噗噗噗——
密集的穿透声如暴雨打芭蕉。
前排鹰扬郎根本来不及反应,面门、脖颈、胸腹同时溅起血花。涂墨的飞矛还握在手中,人已从马背上栽落。战马受惊,嘶鸣着四散奔逃,原本严整的阵型顿时出现缺口。
“杀——!”
北莽阵中响起怒吼,第二叠骑兵催动战马,手中飞矛齐齐掷出。百余杆飞矛破空而来,矛尖撕裂雨幕,发出凄厉的尖啸。
林衍身形不动,左手并指如剑,在身前虚画一圈。
“归墟·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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