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归乡·雪落衡山(1/2)

虚空通道内的旅程,远比林衍想象中更为漫长与诡异。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光暗明灭,只有一片混沌的、流淌着七彩光晕的虚无。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空间在这里扭曲折叠,唯有眉心那枚圣纹散发着稳定的金色辉光,如同灯塔般指引着方向,也保护着他的神魂不被这无边混沌吞噬、同化。

混沌气流如同亿万细密的刀刃,持续不断地冲刷着武圣之躯。每一缕气流中都蕴含着不同世界的法则碎片——有的炽烈如火,有的冰寒如渊,有的生机勃发,有的死寂永恒。寻常陆地神仙踏入此间,恐怕瞬息之间便会被撕碎、分解、化作混沌的一部分。

但林衍的武圣之躯,在这混沌洪流中反而得到了淬炼。

骨骼上的道纹自动亮起,将那些狂暴的法则碎片吸纳、解析、融入己身;经脉中的金色真气如江河奔涌,将侵入体内的异种能量尽数炼化;眉心圣纹更是不住旋转,如同最精密的罗盘,始终锁定着某个遥远却清晰的坐标——

那是笑傲世界的“气息”,是他曾生活、战斗、留下无数羁绊的地方。

他“感觉”到了。

就像在无边汪洋中闻到了陆地的味道,就像在无尽黑暗中看见了星火的微光。那道气息很微弱,隔着不知多少重世界壁垒,隔着难以计量的虚空距离,却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始终连接着他的神魂。

“快了……”

林衍闭上眼,不再抵抗混沌气流的冲击,反而将心神彻底沉浸在对那股气息的感知中。

圣纹的光芒越来越亮。

笑傲世界,南岳衡山。

时值隆冬,一场数十年罕见的大雪覆盖了整片山脉。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昼夜不息,将七十二峰染成一片素白。古松枝头压着厚重的雪冠,山道石阶早已被积雪掩埋,连平日里飞瀑流泉的轰鸣声,都在雪幕中变得沉闷遥远。

衡山派,回雁峰。

往日晨练的校场空无一人,只有积雪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银光。殿宇屋檐下挂满了冰棱,如同倒悬的利剑。巡夜的弟子裹着厚厚的棉袍,呵出的白气在空气中迅速凝成冰晶,脚步声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闷响。

一切似乎都与三年前无异。

但又处处不同。

三年前那场嵩山会盟,五岳并派,林衍以无可争议的实力与手段登上盟主之位。随后是持续一年的整合、清理、改制。反对者被肃清,墙头草被敲打,真心归附者得到重用。五岳剑派这个松散联盟,第一次真正凝聚成了一个整体。

然后,盟主与当世五大高手大战之后破碎虚空了。

起初是三个月,后来是半年,再后来是一年、两年……时间在江湖中流淌,新的故事不断上演,旧的传说逐渐褪色。

掌门别院,书房。

烛火在寒风中摇曳,将窗纸上的人影拉得忽长忽短。莫大先生坐在书案后,面前摊着一卷账册,目光却久久没有移动。他比三年前苍老了许多,两鬓已彻底斑白,眼角的皱纹如刀刻般深邃。但那双眼睛依旧清亮,如同雪夜寒星。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掌门。”是刘正风的声音,低沉中带着疲惫,“巡夜的弟子回报,山道上的雪太厚,明日需要加派人手清理。”

“知道了。”莫大先生点头,却没有抬头,“正风,坐。”

刘正风推门进来,肩上还落着未化的雪花。他在书案对面坐下,看着师兄面前那卷许久未翻动的账册,轻轻叹了口气:“师兄又在想那孩子?”

莫大先生沉默片刻,终于抬起眼:“三年了。”

三个字,重如千钧。

刘正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更沉重的叹息。他知道师兄在担心什么——担心那个惊才绝艳的师侄一去不返,担心五岳联盟这个庞然大物失去核心后的分崩离析,更担心……衡山派未来的路。

“江湖上最近有些传言。”刘正风换了个话题,试图分散师兄的注意力,“少林、武当、丐帮,还有几个隐世不出的老怪物,似乎都在暗中打听盟主的消息。嵩山那边……左冷禅残部最近也有些不安分。”

“让他们打听。”莫大先生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衡山还在,五岳联盟的旗号还在,那些人翻不起浪。”

话虽如此,他放在膝上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

三年,对于一个冉冉升起的武林神话而言,太久了。久到足以让敬畏淡去,让野心复苏,让那些被压制的暗流重新涌动。

窗外,雪下得更急了。

衡山脚下,桃花坞。

这里是李月凉的居所。三年前林衍“闭关”后,这位衡山派曾经的客卿长老便搬出了回雁峰,在僻静的山谷中结庐而居。山谷背风,又有温泉地脉,即便在严冬,依旧有几株耐寒的桃树倔强地开着零星的花。

草庐内,一灯如豆。

李月凉坐在窗边,手中捧着一卷书,目光却落在窗外那株在雪中绽放的桃树上。烛光映着她的侧脸,轮廓依旧清丽,眉眼间的稚气却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后的宁静与坚韧。

三年,足够让一个少女成长为足以独当一面的女子。

她打理着桃花坞的几十亩药田,医术愈发精进,衡山内外都知道这里住着一位妙手回春的女神医。她偶尔也会上回雁峰,与莫大先生、刘正风议事,以客卿长老的身份协助处理一些五岳联盟的杂务。

但她大多数时间,都在这里等。

等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回来的人。

“姑娘。”侍女小翠端着热茶进来,声音压得很低,“夜深了,该歇息了。”

李月凉回过神,接过茶盏,指尖触及温热的瓷壁,轻轻“嗯”了一声,却没有动。

小翠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退了出去。她跟了姑娘三年,太清楚姑娘的心思了——每个雪夜,姑娘都会这样坐在窗边,看着那株桃树,仿佛在等什么人踏雪而归。

可那个人,已经三年没有消息了。

茶气氤氲,模糊了窗纸上的剪影。

李月凉低头,看着茶水中倒映的烛光,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也是在桃花坞,也是这样的雪夜,那人临行前对她说:

“等我回来。”

声音很轻,眼神却重如誓言。

她相信了。

所以这三年,她学着打理药田,精研医术,参与门派事务,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强、更值得等待。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依赖相公的妻子,而是能独当一面的李月凉。

可是……

“你真的会回来吗?”

她低声问,声音轻得如同叹息,瞬间被窗外的风雪吞没。

没有人回答。

只有雪落桃枝,簌簌有声。

混沌虚空中,林衍睁开了眼。

眉心圣纹的光芒已炽烈到极致,如同一枚小太阳在额间燃烧。前方,那片永恒的混沌色彩开始出现变化——不再是均匀流淌的七彩光晕,而是出现了清晰的“分层”。

一层淡金色的光膜,如同蛋壳般包裹着某个巨大的存在。

光膜表面流淌着无数细密的符文,那些符文林衍很熟悉——正是笑傲世界天地法则的显化。三年前,他离开时强行撕开的“门”早已愈合,但圣纹与这个世界之间那道无形的联系,却如同最精准的坐标,将他引导至此。

“就是这里。”

林衍深吸一口气——虽然虚空中并无空气可吸,但这是一种蓄势的姿态。

他缓缓抬起右手,并指如剑。

指尖,一点金光亮起。

那不是真气,不是剑罡,而是纯粹的“圣道之力”——武圣境界对法则的领悟与驾驭所化的本源力量。

金光起初只有针尖大小,但随着林衍将全部心神、全部意志、全部对“归乡”的渴望灌注其中,它开始膨胀、拉伸、凝形……

最终,化作一道三尺长的金色光剑。

剑身透明,内里有无数细密的道纹流转,每一道纹路都蕴含着林衍对“破界”的理解。这不是实体的剑,而是“规则”的具现,是足以切开世界壁垒的“钥匙”。

“开——”

林衍低喝,一剑斩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狂暴肆虐的能量风暴。金色光剑划过虚空,如同热刀切入黄油,轻而易举地“切开”了前方那片混沌。

剑锋触及淡金色光膜的瞬间,光膜表面的符文疯狂闪烁、重组、试图抵抗。但圣道之力对下位法则的压制是绝对的——就像钢铁可以劈开木柴,就像烈火可以融化寒冰。

嗤啦——

清晰的撕裂声,在寂静的虚空中响起。

光膜被斩开一道三尺长的裂口!

裂口边缘,无数符文崩碎、湮灭,化作点点光屑消散。透过裂口,能看见另一端熟悉的景象——夜空,雪,山峦,还有那座在风雪中静默矗立的草庐。

林衍毫不犹豫,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射入裂口!

在他通过后的瞬间,裂口开始急速愈合。光膜表面流淌的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向裂口处汇聚,试图修补这道创伤。但圣纹残留的力量仍在持续破坏着修复过程,让愈合的速度异常缓慢。

而这缓慢愈合的裂口,在笑傲世界的天空中,显化成了另一番景象——

子夜时分,雪势稍缓。

衡山内外,绝大多数人早已入睡。只有巡夜的弟子还睁着惺忪的睡眼,在风雪中艰难跋涉。

然后,天亮了。

不是晨曦破晓的那种渐进式明亮,而是毫无征兆的、如同白昼降临般的骤然炽亮!

一道璀璨的金色光柱,自九天之上垂直落下,贯穿厚重的雪云,笔直地射向衡山山脉的某处!光柱直径超过十丈,通体流淌着七彩光晕,边缘有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如游鱼般流转,散发着神圣、浩瀚、非人间的磅礴气息!

光柱落处,积雪瞬间消融,露出下方黑褐色的山岩。岩层在高温下迅速结晶化,泛起琉璃般的光泽。更诡异的是,以光柱为中心,方圆百丈内的风雪全部停滞——雪花悬浮在半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构成一幅静止的、梦幻般的画面。

“那、那是什么?!”

巡夜的弟子们骇然抬头,呆呆地看着那道接天连地的金色光柱,脑子一片空白。

回雁峰上,莫大先生猛地推开窗户,凛冽的寒风夹着雪片灌入书房,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那道撕裂夜空的异象,枯瘦的手掌紧紧抓住窗棂,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是……他吗?”

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期盼,更有一丝深藏的恐惧——若是他,为何会以如此惊世骇俗的方式归来?若不是他,这天地异象又预示着什么?

桃花坞,草庐内。

李月凉手中的书卷“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寒风裹挟着雪片扑面而来,她却只是仰着头,望着那道距离桃花坞不过数里之遥的金色光柱,望着光柱中那些流淌的、似曾相识的符文。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

不是悲伤,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积压了三年的情绪瞬间决堤——是期盼成真的狂喜,是等待终结的释然,是终于等到答案的……委屈。

“你回来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哽咽。

金色光柱持续了整整十息。

然后,开始收缩。

不是消散,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向内坍缩、凝聚。光柱越来越细,越来越亮,最终在夜空中凝成一点刺目到无法直视的金色光点。

光点闪烁了一下。

下一刻,如同流星坠地,朝着桃花坞的方向,疾射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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