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薪火·人间灯火(1/2)

金色光柱消散后的第七日,衡山回雁峰演武场上,数百个蒲团呈扇形排列。

蒲团上坐着的,是五岳联盟所有高层、各派核心真传、以及接到紧急传书后星夜赶来的少林方证、武当冲虚、丐帮解风等当世绝顶。这些人放在江湖上,任何一个都是跺跺脚地面震三震的人物,此刻却鸦雀无声,目光全部聚焦在场中央那袭青衫之上。

林衍盘膝坐在一块未经雕琢的天然青石上,身后是覆雪的苍松,面前是数百双或期待、或疑惑、或敬畏的眼睛。

他没有立刻开口。

只是抬起手,对着身前的空地轻轻一点。

这一点,没有真气外放,没有劲风呼啸,但所有人——无论修为高低——都“看见”了:空气中泛起一圈圈淡金色的涟漪,涟漪所过之处,飘落的雪花改变了轨迹,悬浮的尘埃重新排列,甚至连光线都出现了细微的弯折。

“武道之初,练筋锻骨,是为强身。”

林衍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仿佛直接在心底响起:

“进而凝练真气,贯通经脉,是为内力。”

他手指再点,涟漪中心,一缕银白色的真气凭空生出,如灵蛇般游走,演化出衡山剑法、嵩山掌法、华山气功、恒山刀法、泰山剑诀等五岳各派基础招式的轨迹。

“内力深厚,感悟天地,引气入体,是为先天。”

银白真气骤然膨胀,颜色转为淡金,化作一条小小的气龙,在虚空中盘旋飞舞,时而如剑锋锐,时而如掌厚重,时而缥缈如云,时而刚猛如雷——正是各派镇派绝学的神韵。

“先天圆满,领悟己道,真气化罡,法相自生,是为宗师。”

气龙长吟一声,身形开始分化——一分为五,化作五道颜色各异、形态不同的虚影:有佛陀盘坐,有太极旋转,有紫气东来,有剑光冲霄,有龙形盘绕。正是方证、冲虚、岳不群、风清扬、解风五人武道法相的雏形。

场中五人同时动容。

他们毕生苦修、千锤百炼才悟出的法相奥秘,在林衍手中竟如孩童戏笔般信手拈来,且形神兼备,甚至……更加圆满。

“宗师之上呢?”坐在最前排的令狐冲忍不住问出声,随即意识到失礼,连忙拱手,“晚辈唐突。”

林衍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宗师之上,需破心中之‘相’。”

话音落,五道虚影骤然破碎!

不是消散,而是化作无数光点,光点重新汇聚,最终凝成一枚浑圆无瑕、晶莹剔透的淡金色珠子。珠子静静悬浮,内里隐约可见山川河流、日月星辰的虚影流转,仿佛封印着一方小世界。

“破除法相执念,精气神三元归一,混元一体,金丹自生。”

林衍伸手,那枚虚幻的金丹落入掌心,缓缓旋转:

“此境,我称之为‘武圣’。”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雪花落地的簌簌声,以及数百人粗重的呼吸声。

武圣。

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境界,一个超越了宗师、超越了此方世界认知的境界,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呈现在他们面前。

“林……林盟主,”少林方证大师双手合十,声音干涩,“这武圣之境,可能在此界成就?”

这是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林衍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难。”

一字落下,许多人眼中闪过失望。

“但非绝无可能。”他话锋一转,“此界天地灵气稀薄,法则残缺,如同浅塘难养真龙。但浅塘中的鱼,若能明悟‘龙’为何物,知其形,感其神,虽终其一生无法化龙,却可成为塘中最巨之鱼,乃至……跃出水面,看见更大的江河。”

他站起身,金丹虚影消散。

“今日我在此讲道三日。不传具体功法——各派传承皆有其妙,妄改反损其真。我只讲‘道’,讲‘理’,讲如何看破虚相,如何凝练本真,如何让你们的武道,走得更远一些。”

第一日,讲“气”。

林衍从最基本的呼吸吐纳讲起,却讲出了所有人都未曾想过的深度。

“常人呼吸,只为生存。武者呼吸,是为练气。但你们可知,气从何来?”

他让一名衡山弟子当场演示衡山心法,在其运功时,伸手虚点其周身十二处大穴。每点一处,那弟子体内真气运行轨迹便清晰显现在空中,如同透明的经络图。

“此处滞涩,是因你吸气时只取‘清’而弃‘浊’,却不知浊气中亦有生机。”

“此处虚浮,是因你吐纳只求‘快’而忘‘缓’,却不知缓中有真意。”

林衍一边讲解,一边凌空虚划,修改着空中那幅真气运行图。每修改一处,那名弟子便浑身一震,脸上露出恍然与痛苦交织的表情——那是旧有习惯被打破、新感悟强行灌入的不适。

但三个时辰后,当那名弟子重新运功时,周身气息竟比之前浑厚了三成!且运行圆融无滞,隐隐有突破瓶颈的迹象!

全场哗然。

“不必惊讶。”林衍淡淡道,“你们所修功法皆是千锤百炼的上乘武学,本无大错。只是传承日久,后人往往只得其‘形’,失其‘神’。今日我帮你们找回的,便是那份被遗忘的‘神’。”

第二日,讲“意”。

这一日,林衍让各派掌门、长老依次施展本门绝学。

华山岳不群施展“紫霞神功”,紫气氤氲,浩然博大;恒山定闲师太施展“万花剑法”,绵密严谨,守御无双;嵩山新任掌门(原十三太保之一,已真心归附)施展“大嵩阳神掌”,刚猛暴烈,势大力沉……

每一人施展完毕,林衍都会凝出一缕真气,在空中演化出与其功法同源却更加“完美”的形态。

“岳掌门,你的紫霞真气中正平和,已得道家真传。但过求‘稳’,反而失了‘变’。紫霞东来,本是天地间最绚烂的变化,你看——”

他指尖真气化作一片朝霞,色彩流转,瞬息万变,忽而凝聚如剑,忽而散开如雾,忽而炽烈如火,忽而温润如水。

岳不群看得如痴如醉,周身紫气不自觉地随之变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破了停滞多年的瓶颈,气息暴涨一截!

“定闲师太,万花剑法守御之妙,当世罕见。但守久必失,你看这朵花——”

真气化作一朵缓缓旋转的莲花,花瓣层层叠叠,看似柔弱,但当林衍以指为剑刺去时,花瓣忽然合拢,将“剑尖”死死夹住,随即花瓣边缘迸发出凌厉的剑气反刺!

“守中藏攻,方是长久之道。”

定闲师太手中长剑轻颤,仿佛有所共鸣。

第三日,讲“心”。

这一日,林衍不再演示武功,只是盘坐青石,讲述自己这些年的感悟。

“武道修行,本质是生命层次的跃迁。但跃迁的根基,不在功法,不在天赋,而在‘心’。”

“何为武心?”

他看向场中众人:

“是左冷禅的霸者之心?是岳不群的君子之心?是方证大师的慈悲之心?是风清扬的逍遥之心?”

“皆是,皆非。”

雪花落在林衍肩头,他伸手接住一片,看着它在掌心融化:

“武心,是你为何执剑,为何出拳,为何要变得更强的那份‘初衷’。这份初衷纯粹,路便直;这份初衷坚定,山可移;这份初衷不忘……方可窥见武道真容。”

他目光扫过众人,许多人下意识低下头,反思自己习武的初衷——是为名利?是为报仇?是为守护?还是……单纯地想看看更高处的风景?

“今日传道至此。”

林衍站起身,青衫拂雪:

“能领悟多少,能走多远,看你们各自的造化。我只留一句话——”

他并指如剑,对着演武场边缘一块三丈高的山岩虚虚一划。

嗤!

岩体表面,出现一道深达尺许、光滑如镜的剑痕。剑痕并非死物,内里隐约有金色流光转动,散发着玄奥的道韵。

“此痕中,蕴藏着我三日讲道的全部感悟,以及一缕武圣道韵。留于衡山,五岳弟子、天下武者,皆可观之参悟。但需谨记:道不可轻传,缘不可强求。心术不正者,见之无益;急功近利者,悟之有损。”

言毕,他转身离去。

留下数百人对着那道剑痕,久久无言。

深夜,掌门别院密室。

油灯将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摇曳不定。莫大先生、刘正风、林衍相对而坐,中间摆着一壶温好的酒。

“衍儿,”莫大先生抿了口酒,眼中带着欣慰与感慨,“这三日讲道,衡山……不,整个武林,都将受用百年。”

“师伯过誉。”林衍为他斟满酒,“不过是临别前,尽一份心意。”

“临别……”刘正风放下酒杯,神色复杂,“真的非走不可?”

林衍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密室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走之前,我想为衡山,为二位师长,再做些事。”林衍打破沉默,“武圣之道太过遥远,但让衡山武学更上一层,让二位突破现有瓶颈……我可以做到。”

莫大先生和刘正风同时抬眼。

“如何做?”

林衍伸出双手,食指分别点在二人眉心。

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到什么。指尖触及皮肤的瞬间,莫大先生和刘正风同时浑身一震!

他们“看见”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意识——两幅完整、精密、深邃到难以想象的功法运行图,直接烙印在神魂深处!

那是以衡山剑法、潇湘夜雨心法为根基,融合了林衍对“气”“意”“心”的全部理解,重新推演、优化、升华后的……全新体系!

“这……这是……”莫大先生声音颤抖。

“《衡山真解》。”林衍收回手指,脸色有些苍白——将如此庞大的信息直接灌顶,即便对武圣而言也是不小的消耗,“分剑篇、气篇、意篇三卷。剑篇重变化,气篇重修心,意篇重悟道。循序渐进,可至宗师圆满。”

他又取出两枚淡金色的丹药,丹药表面有云纹流转,异香扑鼻:

“这是‘筑基丹’,以我的圣道真气混合天地灵气凝聚而成。服下后,可洗筋伐髓,重塑根基,助你们突破现有境界。”

莫大先生和刘正风看着眼前的功法和丹药,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衡山派将拥有直指宗师圆满的完整传承!这意味着他们困守多年的瓶颈将一举突破!这意味着衡山……真正有了问鼎武林之巅的资本!

“衍儿,这太贵重了……”刘正风喉咙发干。

“师叔,”林衍微笑,“没有衡山,没有二位师长当年的收留与教导,便没有今日的林衍。这份因果,该还。”

他起身,对着二人,躬身长揖:

“此去经年,不知归期。衡山,就拜托二位师长了。”

莫大先生看着眼前这个已然站在武道绝巅、却依旧对衡山、对他们恭敬如初的师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他伸手扶起林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两个字:

“保重。”

桃花坞的雪,在第七日傍晚停了。

夕阳的余晖穿过云层,将雪地染成金红色。李月凉坐在屋檐下,看着林衍在院中练剑。

不是惊鸿剑法,不是任何高深武学,只是最基础的衡山入门剑法——“云雾十三式”。剑招缓慢,甚至有些笨拙,像个刚入门的新弟子。

但她看得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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