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薪火·人间灯火(2/2)
因为她知道,这是他在将毕生剑道感悟,化入这套最基础的剑法中。每一招的轨迹,每一式的转折,都蕴含着武圣对“剑”的理解。
最后一式收剑,林衍转身,看向她。
“看懂了?”
李月凉摇头,又点头:“招式看懂了,意境……还差很远。”
“不急。”林衍走到她身边坐下,“《衡山真解》的剑篇,我为你重新推演过,更适合你的体质与心性。配合我留下的那枚‘月华丹’,三年内,你可入先天。十年内,宗师有望。”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放在她手中:
“这是我的剑道心得,从入门到宗师的所有关隘、感悟、经验,都在里面。你慢慢看,慢慢悟。若有不懂……等我回来。”
李月凉握紧玉简,玉质温润,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她低头看着,许久,忽然问:
“能留多久?”
林衍沉默。
“一个月。”他说,“一个月后,我必须走。此界法则已经开始排斥我,停留过久,会对这个世界造成不可预知的损伤。”
李月凉点点头,没有哭闹,没有挽留,只是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夕阳彻底沉入西山,暮色四合。
“衍哥,”她轻声说,声音在寂静的雪夜中格外清晰,“走之前……给我留个孩子吧。”
林衍身体微微一僵。
他低头看她。她仰着脸,眼中没有羞涩,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我知道你要走很久,我知道前路危险,我知道可能一辈子都等不到你回来。”她一字一句,“但我想留个念想。想让你知道,无论你在哪个世界,这里都有你的血脉,都有一个人在等你。”
“也想让这个孩子……陪着我。”
最后一句话,声音很轻,却重如千钧。
林衍看着她,看着这个从少女时代就跟着自己、等了自己三年、如今又准备用一生去等待的女子,心中那片武圣心境,终究泛起了涟漪。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好。”
一个字,一个承诺。
李月凉笑了,眼泪却滑了下来。
离开前的最后十天,林衍走了一趟华山,去了黑木崖,见了该见的人。
华山思过崖,令狐冲抱着两坛酒等着。
“就知道你会来。”令狐冲咧嘴笑,扔过一坛,“最好的女儿红,埋了二十年。”
两人坐在崖边,对着云海,对饮。
“真的要走了?”令狐冲灌了一大口。
“嗯。”
“还回来吗?”
“尽量。”
令狐冲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武圣……是什么感觉?”
林衍想了想:“像站在山顶,看山下的人爬山。你知道他们每一步的艰难,也知道山顶的风景不过如此,但山下的人……永远想象不到。”
“听起来有点寂寞。”令狐冲说。
“是有点。”林衍承认,“所以需要像你这样的朋友,提醒我山下也有好酒,也有值得留恋的风景。”
两人相视大笑。
临别时,林衍留给令狐冲一道剑意——不是功法,不是传承,只是一道最纯粹的“逍遥剑意”。适合令狐冲的心性,足够他参悟一生。
“保重。”令狐冲抱拳。
“你也是。”林衍转身,“对了,对盈盈好点。那么好的姑娘,别辜负了。”
令狐冲愣了愣,随即笑骂:“要你管!”
黑木崖,日月神教总坛。
任我行已经退位,任盈盈接任教主。如今的日月神教,早已不是当年的魔教,与五岳联盟、正道各派关系缓和,江湖罕见地迎来了一段太平岁月。
任盈盈见到林衍,第一句话是:“月凉姐姐还好吗?”
“还好。”
“那就好。”任盈盈笑了笑,笑容依旧明艳,却多了几分教主的沉稳,“我知道留不住你,所以不说挽留的话。只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她认真地看着他:
“如果有一天,你在别的世界遇到危险,需要帮忙,想办法传个信回来。日月神教上下,愿为你赴汤蹈火。”
林衍怔了怔,然后点头:“好。”
他留给任盈盈的,是一套适合女子修炼的“明月心法”,以及三枚关键时刻可保命的“护心丹”。
“江湖路远,各自珍重。”他说。
“你也是。”任盈盈目送他离去,轻声自语,“一定要……活着回来。”
第二十九日,衡山回雁峰,祖师殿。
五岳联盟所有高层齐聚,少林、武当、丐帮等各派代表亦在场。这是林衍离开前,最后一次以盟主身份召集众人。
他没有长篇大论,只是将三样东西交给了莫大先生。
第一样,是五枚颜色各异的令牌——对应五岳。令牌中封印着他的一缕圣道气息,持此令牌者,可在危急时刻激发,释放出相当于宗师巅峰的全力一击。但每枚令牌只能用三次。
“此乃‘五岳令’,为五岳存续之底牌。非灭门之祸,不可轻用。”
第二样,是一卷厚厚的羊皮地图。地图上标注着天下各处灵脉节点、奇珍异草生长地、上古遗迹位置,以及对应的获取方法与禁忌。
“此乃‘天地宝鉴’,留予五岳。资源有限,望各派合理取用,勿起争端。”
第三样,是一本手书的《武道理要》。里面没有具体功法,只有从九品到宗师、再到宗师之上可能路径的思考与推演。
“此乃我毕生武道思考之汇总。未必全对,但可作参考。留予天下武者,愿后来者……少走弯路。”
三样东西交出,林衍摘下腰间那枚代表五岳盟主的玄铁令,轻轻放在香案上。
他看向众人,声音平静:
“江湖路远,山高水长。诸位,珍重。”
说罢,转身,走出祖师殿。
殿外阳光正好,积雪初融,春意已悄然爬上枝头。
李月凉在台阶下等他。
她穿着那身他最喜欢的浅碧色衣裙,头发梳得整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小腹还平坦,但两人都知道,那里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生命在孕育。
林衍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准备好了?”
“嗯。”李月凉点头,将一个小包袱递给他,“里面是几件换洗衣物,一些干粮,还有……我缝的护身符。”
包袱很轻,情意很重。
林衍接过,背在肩上。然后俯身,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等我。”
“一定。”
他松开手,转身,一步步向山下走去。
没有回头。
因为他知道,回头,就会舍不得。
李月凉站在台阶上,看着他青衫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山道的拐角。她伸手,轻轻抚上小腹,眼泪终于落下,嘴角却扬起笑容。
“宝宝,”她轻声说,“爹爹去给你打天下了。我们要乖乖的,等他回来。”
山风拂过,吹动她的衣摆,也吹散了那句低语。
第三十日,子时,衡山绝顶,观星台。
与三年前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月圆之夜,但这一次,只有林衍一人。
他抬头,望着那轮皎洁的明月,望着那片熟悉的星空。三年时间,此界法则对他的排斥已越来越强,他能感觉到,天地在“催促”他离开。
是时候了。
他盘膝坐下,闭上眼。
眉心圣纹缓缓亮起,金色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化作一道冲天而起的光柱,贯入夜空!
但与三年前不同,这一次光柱没有撕裂天穹,而是如同桥梁般,在虚空中搭建起一条通往无尽远方的“路”。
路的那一端,是未知的世界,是更高的武道,是……他必须去完成的使命。
林衍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脚下的衡山,看了一眼回雁峰的方向,看了一眼桃花坞的位置。
然后,转身,踏上了那条金光铺就的路。
一步,两步,三步……
身形渐渐虚化,融入金光之中。
在他即将彻底消失的瞬间,回雁峰的方向,忽然响起一声清越的钟鸣——不是示警,不是召集,而是送别。
钟声在夜空中回荡,传遍衡山七十二峰。
仿佛在说:
此去珍重。
前路漫漫。
但无论你走到哪里,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金光彻底消散。
夜空恢复宁静,明月依旧高悬。
观星台上,空无一人。
只有夜风吹过,吹动石缝间新生的草芽,吹向远方,吹向那个游子离去的方向。
而人间灯火,依旧在衡山脚下,在桃花坞中,在每一个等待的人心里,静静亮着。
薪火已传。
前路已开。
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