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点兵校场,冷眼观局(1/2)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稠,寒意也最是刺骨。冥王府门前,玄黑色的马车早已备好,如同蛰伏的巨兽,无声地等待着它的主人。没有喧天的锣鼓,没有送行的仪仗,甚至连多余的灯火都没有,只有几盏孤零零的气死风灯,在冰冷的秋风中摇曳,投下片片破碎昏黄的光晕。
李晚晴站在府门内的阴影里,身上披着一件厚重的斗篷,却依旧觉得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直透骨髓。她看着南宫陌一身玄铁轻甲,外罩墨色蟒纹披风,一步步走向马车。甲胄摩擦发出冰冷单调的轻响,在这死寂的凌晨格外清晰。他没有回头,背影决绝而孤寂,仿佛要只身踏入无间地狱。
马车启动,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辚辚之声,很快便消失在长街尽头弥漫的晨雾之中。
他去了。 走向那座名为“点兵校场”,实则为皇帝精心布置的第一个羞辱与杀局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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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西山大营校场。
此地原本是羽国京畿精锐的操演之地,往日里应是杀声震天,旌旗蔽日,充满阳刚血气。然而今日,当南宫陌的马车抵达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派难以言喻的颓败与混乱。
晨光熹微,勉强驱散部分薄雾,露出的景象却让人心头发凉。
所谓的“大军”,稀稀拉拉地聚集在巨大的校场之上,队形歪斜松散,毫无章法。放眼望去,尽是些头发花白、面黄肌瘦的老兵油子,或是年纪尚轻却眼神闪烁、面带痞气的兵痞,更有甚者,一群穿着囚服、脚戴镣铐、目光呆滞或凶戾的死囚被驱赶在一处,如同待宰的牲口。他们手中的兵器五花八门,锈迹斑斑的铁枪、卷刃的破刀、甚至还有拿着木棍充数的。身上的甲胄更是破烂不堪,铁甲锈蚀穿孔,皮甲磨损开裂,许多人甚至连像样的鞋子都没有,赤脚站在冰冷的土地上,冻得瑟瑟发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臭、霉烂和绝望混合的难闻气味。窃窃私语声、咳嗽声、镣铐撞击声、军官不耐烦的呵斥声交织在一起,混乱不堪。哪里有一丝一毫王师的气象,分明是一群乌合之众,乞丐流民不如!
在校场边缘,稀稀拉拉地堆放着一些粮草口袋,袋子干瘪,许多已经破漏,流出里面发黑变质的陈年粟米。几辆破旧的大车上,胡乱堆放着那些所谓的“军械”,锈蚀的刀枪堆积如山,破损的盾牌如同废木,弓弦大多松弛断裂,箭矢寥寥无几且箭翎残破。那五百匹所谓的“战马”,更是骨瘦如柴,毛色杂乱,无精打采地打着响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这便是皇帝拨付给他的全部家当——三万五千送死的炮灰,和一堆连烧火都嫌费劲的破烂。
南宫陌走下马车,玄甲墨披的身影在这片灰败颓唐的背景中,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具有压迫力。他脸上冰冷的银色面具遮挡了所有表情,只露出一双深寒的眼眸,缓缓扫过整个校场。
所过之处,那些原本嘈杂混乱的兵卒囚徒,竟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压如同冰水般泼洒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那些兵痞流氓式的嬉笑僵在脸上,老弱病残们畏惧地缩起脖子,连最凶悍的死囚也感受到了本能的恐惧,下意识地避开了那道冰冷的目光。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尖细做作的咳嗽声响起。
“哎呀呀,冥王殿下!您可算是来了!可叫下官好等啊!”
一个穿着绛紫色监军使官袍、面白无须、身材微胖的中年太监,在一群同样身着官服、神色各异的文官武将簇拥下,满脸堆笑地快步迎了上来。他手中捏着一方丝帕,故作姿态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正是内侍监大总管、新任征西大军监军使——刘瑾。
他的笑容热情洋溢,眼底却闪烁着精明算计和一丝难以掩饰的轻蔑。他走到南宫陌近前,草草行了个礼,声音拔高,确保周围不少人都能听到:“殿下恕罪,恕罪!实在是军务繁忙,千头万绪,这拨付粮草器械、清点兵员名册,样样都需下官亲自过问,生怕出了半点差错,辜负了陛下和殿下的信任呐!”
他这话看似请罪,实则是抢先摆功,暗示一切安排皆出自他手,并且“合乎规程”。他身后的那些官员,多是兵部、户部派来的佐吏,此刻也都眼神躲闪,不敢与南宫陌对视。
南宫陌的目光从校场上收回,落在刘瑾那张油滑的脸上,声音透过面具,平淡无波:“有劳刘监军。” “不敢不敢,分内之事,分内之事!”刘瑾笑得见牙不见眼,侧身引手,“殿下,您请验看?这些都是兵部与户部‘精心’为您筹措的精锐之师和粮草军械,虽说……咳咳,国用艰难,比不得殿下当年麾下的血狼军,但也都是……都是可用之材,可用之材啊!”
他话语里的讽刺与刁难,几乎毫不掩饰。周围几个他的心腹官员,甚至发出了几声压抑的嗤笑。
南宫陌没有理会他的言语机锋,迈步走向那堆所谓的“粮草军械”。他的脚步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稳的声响。刘瑾等人连忙跟上,如同众星捧月,却又带着看笑话的恶意。
南宫陌随手从一个破口的粮袋中抓出一把粟米,米粒干瘪发黑,夹杂着不少沙石和霉粒,散发着一股陈腐的气味。他手指捻动,米粒从指缝簌簌落下。 他又走到那堆破铜烂铁前,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刀,手指轻轻一弹刀身,发出沉闷的哑响,刀口处尽是崩裂的缺口。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瘦骨嶙峋的战马,掠过士兵手中那些连烧火棍都不如的“兵器”。
全程,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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