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点兵校场，冷眼观局（2/2）

没有愤怒的质问，没有冰冷的斥责，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仿佛眼前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不堪入目。

这种极致的沉默，反而让原本准备看他勃然大怒、甚至失态抗旨的刘瑾等人，渐渐感到不安起来。他们准备好的那些搪塞之词、官样文章，在这死一般的沉默面前，竟毫无用武之地。南宫陌越是平静，他们就越觉得心虚气短，仿佛自己精心导演的这出羞辱戏码，在对方眼中不过是一场拙劣可笑的猴戏。

刘瑾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他干咳两声，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气氛：“殿下，这个……条件确实是艰苦了些，但陛下也有陛下的难处啊！如今国库空虚，四处都要用钱，能挤出这些来，已是殊为不易！还望殿下体谅圣心，充分发挥……呃，用兵如神之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方显殿下不凡嘛！”

南宫陌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面具对准刘瑾。那双露出的眼眸，深不见底，如同两口冰封的寒潭，看不到丝毫波澜，却让刘瑾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后面的话生生噎了回去。

“刘监军，”南宫陌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重量，“名单。” “什、什么名单？”刘瑾一愣。 “所有千夫长及以上军官的名册。”南宫陌的声音不容置疑。

刘瑾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示意身后一个户部官员递上来一本厚厚的名册。那名册纸张粗糙，墨迹也有些模糊，显然制作得极为仓促敷衍。

南宫陌接过名册，却并未翻阅。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校场上那黑压压一片、混乱不堪的人群。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准的鹰隼，缓慢而有力地扫过那些面带麻木、畏惧、桀骜或不屑的面孔。

他在看。 冷漠地、审视地、如同看着一堆没有生命的棋子。

他在寻找。 寻找那绝望颓唐之中，是否还隐藏着一丝未曾彻底熄灭的血性。 寻找那凶戾痞气之下，是否还有一点点可供驱使的勇力。 寻找那三万五千废棋之中，或许极其偶然的……一二可用之材。

时间一点点流逝，校场上无人敢出声，连刘瑾都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不敢轻易开口。只有秋风卷着沙尘和烂草叶，在校场上空打着旋，发出呜呜的哀鸣。

终于，南宫陌的目光在几个地方微微停顿了极短的刹那。 一个站在老兵队列前列、虽然瘦削却腰背挺得笔直、眼神沉静如同古井的老卒。 一个在死囚群中，手脚戴着沉重镣铐，却依旧昂着头，眼神凶悍如同困兽的年轻汉子。 一个躲在人群后面，看似怯懦，手指却无意识地在空中模拟着持弩瞄准动作的瘦小士兵。

他的目光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停留超过一息，快得如同错觉。

然后，他合上了那本他根本未曾翻开一眼的名册，随手递还给旁边那名户部官员。

他转向刘瑾，声音透过面具，听不出喜怒： “人数，齐了。” 刘瑾又是一愣，他准备好的种种关于兵员不足、逃亡众多的说辞，再次憋在了肚子里。他只能干巴巴地应道：“啊……是，是齐了，殿下明鉴。”

南宫陌不再看他，目光再次扫过这片巨大的校场，扫过这群皇帝用来谋杀他的工具。 最后，他只留下了一句冰冷的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附近每一个官员和军官的耳中： “明日辰时，拔营。” 说完，他再不停留，转身径直走向自己的马车，墨色披风在身后划出一道绝绝的弧线。

刘瑾等人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就这样轻易地接受了这一切，没有抱怨，没有要求，甚至没有再多看一眼那些粮草军械。

就这么……完了？ 这和他们预想的完全不同！

刘瑾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眼底闪过一丝疑虑和更深的不安。冥王的态度太过反常，反常即妖。他下意识地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已经开始脱离他和他主子的掌控。

他盯着那辆远去的玄黑色马车，消失在扬起的尘土之中，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而南宫陌，坐在微微晃动的马车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膝上的甲片。

脑海中，已清晰地印下了那几个稍有不同的面孔。

棋，已入手。 虽是一盘死棋。 但执棋之人，是他南宫陌。

（第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