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私库·唯卿(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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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苏醒·童言惊心

腊月二十三,晨光熹微,却驱不散笼罩在宫城上方的阴霾。昨夜麟德殿寿宴风波余悸未消,内缉事府的番子仍在宫中各处悄无声息地盘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紧张。

凤仪宫侧殿暖阁,炭火静静燃烧。鲁大的小孙女,名叫穗儿的小女孩,在御医精心施针用药后,于天色将明未明时,悠悠转醒。

她不过七八岁年纪,面色苍白,瘦骨伶仃,一双大眼睛在醒来的瞬间充满了惊恐与茫然,如同受惊的小鹿,蜷缩在锦被里瑟瑟发抖,对任何靠近的人都充满戒惧。

李晚晴得到消息,即刻赶来。她未着华服,只穿一身素雅的月白常服,发髻简单,屏退了多余宫人,独自靠近床榻,在几步外温声开口:“穗儿,别怕。这里是皇宫,很安全。你爷爷托我们照顾你。”

听到“爷爷”二字,穗儿浑身一颤,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却死死咬着嘴唇不哭出声,只是用泪眼模糊地、警惕地打量着李晚晴。

李晚晴心中酸楚,放缓声音,如同哄慰幼弟幼妹:“你爷爷叫鲁大,是个很厉害的铁匠,对不对?他在西市有间铺子,门口总堆着修好的锅子和农具。”

穗儿眼中戒备稍减,轻轻点了点头。

“前几日,是不是有个戴斗笠的婶婶,带你离开了家?”李晚晴循序渐进。

穗儿再次点头,小手紧紧攥着被角,声音细若蚊蚋:“她说……带我去找爷爷……可是,走了好久,到了一个黑乎乎的山洞……爷爷不在……她把我放在一个破屋子里,说等着,会有人来接……然后,她就走了……再然后,有几个很凶的叔叔来抢我的包袱……后来,有别的叔叔救了我……” 她断断续续地叙述,显然惊吓过度,记忆混乱。

“包袱?”李晚晴心中一动,“是你紧紧抱着的那个蓝色碎花布包袱吗?里面除了你的衣服,是不是还有一块……黑黑的、冰冰的铁牌子?”

穗儿猛地抬头,眼中恐惧再次加深,她下意识地在身边摸索,发现包袱不在,顿时更加惊慌。

“别怕,包袱和里面的东西,都帮你收好了,很安全。”李晚晴连忙安抚,从芷兰手中接过那个粗布包袱,在穗儿面前轻轻打开,露出里面的旧衣和那块用油纸包裹的“飞羽”铁牌。“你看,都在这里。这块铁牌,是谁给你的?是那个戴斗笠的婶婶吗?”

穗儿看着铁牌,小脸皱成一团,似乎在努力回忆:“不是婶婶给的……是……是在黑山洞里,我自己捡到的。它在一个石头缝里,亮晶晶的,我觉得好看,就偷偷藏起来了。后来婶婶把我放到破屋子,我害怕,就把它包在衣服里……那些凶叔叔,就是要抢它……”

自己捡到的?在“黑山洞”(很可能就是紫云观矿洞)里?李晚晴与一旁的南宫陌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听起来,不像是故意留给他们的信物,更像是穗儿无意中带走了一件对方可能并未察觉(或来不及找回)的重要物品。

“穗儿,你在山洞里,还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吗?”南宫陌开口,他刻意放低了声音,但那份天生的威严仍让穗儿瑟缩了一下。

穗儿畏惧地看了他一眼,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说:“山洞里……有怪味道,像爷爷打铁,又不像……还有,我听到……听到有人吵架……”

吵架?李晚晴精神一振:“吵架?几个人?吵什么?穗儿别怕,慢慢想,告诉我们就好。”

穗儿皱着眉,努力回忆:“好像……是两个人,一个声音尖尖的,像刀子刮石头,好凶……另一个声音低低的,听起来很累,很生气……他们说的话,我听不太懂……好像说什么‘够了’、‘仇恨蒙眼’、‘飞羽不是用来陪葬’……还有……‘小姐不会同意’……”

够了!仇恨蒙眼!飞羽不是用来陪葬!小姐不会同意!

这几句话,如同惊雷,在李晚晴和南宫陌心中炸响!

“飞羽”——果然是一个组织或派系的名称!而且内部存在严重分歧!一方(声音尖利者)主张极端复仇,另一方(声音低沉者)则认为“飞羽”的使命并非“陪葬”(意指与敌人同归于尽或进行无意义的牺牲),并且提到了“小姐不会同意”!

小姐?是“霍女”吗?如果“小姐”是霍霆之女,那么反对极端复仇的一方,是在劝阻“小姐”,还是“小姐”本人就是相对克制的一方?亦或是,“小姐”另有其人?

线索越发扑朔迷离,但至少证实了一点:“霍女”势力内部,确有矛盾!

“他们还说了别的吗?比如,接下来要去哪里?或者,那个‘小姐’在什么地方?”李晚晴急切而温柔地追问。

穗儿却茫然地摇头:“没有了……他们吵了一会儿,尖声音的人好像很生气,摔了东西走了……后来,低声音的人叹了口气,也走了……再后来,那个戴斗笠的婶婶就来了,把我带出了山洞……”

问到这里,已知的线索似乎又断了。穗儿年纪小,受惊过度,能提供的只有这些碎片。但仅仅是这些,已价值连城。

“穗儿乖,你做得很好。”李晚晴柔声安慰,“先好好休息,这里很安全,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她示意芷兰照顾好穗儿,与南宫陌退出了暖阁。

第二节:私库·天下珍宝任取

回到正殿,南宫陌屏退左右,只留李晚晴一人。他站在窗前,沉默良久,方才穗儿的话显然在他心中掀起了巨浪。

“飞羽……内部矛盾……小姐……”他缓缓重复,“看来,王太傅的提醒没错。冠军侯旧部,或者说‘玄鹰’相关势力,并非铁板一块。有激进的复仇派,也有相对……保留的一派。那块‘飞羽’铁牌,或许就是后者的信物。穗儿无意中带走它,对激进派来说是个意外,对保留派而言……或许正是他们希望发生的。”

李晚晴点头:“‘飞羽不是用来陪葬’,这句话意味深长。他们或许仍忠于某些信念(比如冠军侯的某些理想?),但不愿将这股力量全部投入一场毁灭性的复仇。他们可能在寻求……别的出路,或者,至少想保留火种。昨夜紫云观的袭击,抢夺穗儿和铁牌,很可能是激进派在弥补漏洞或清除‘飞羽’线索。”

“而‘小姐不会同意’,”南宫陌转身,目光幽深,“这个‘小姐’,是关键中的关键。她若真是霍霆之女,那么她是被激进派挟裹,还是她本身就是相对克制的一方?亦或,她另有打算?”

他走到李晚晴面前,看着她眼中同样布满思虑却依旧清亮的眸子,忽然道:“这些事,千头万绪,盘根错节,非一时能解。但有一件事,朕想今日便做。”

“何事?”

“带你去一个地方。”南宫陌牵起她的手,“跟朕来。”

他没有乘坐銮驾,也未带大批随从,只带了高贤和两名贴身暗卫,穿过后宫重重殿宇,来到一处位于内廷深处、守卫极其森严的独立宫院前。院门并无特殊匾额,只有两名气息沉凝、目不斜视的带刀侍卫把守。见到南宫陌,无声行礼,推开沉重的包铜木门。

门后是一条幽深的甬道,两侧墙壁光滑如镜,隐隐有金属光泽。穿过甬道,又是一道厚重的精铁大门,需要南宫陌亲自用一枚独特的玉钥配合机关才能开启。

铁门滑开,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座巨大的、深入地下的宫殿式库房。无数盏长明灯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空气干燥洁净,没有丝毫霉味。目之所及,是几乎看不到边际的、层层叠叠的紫檀木架、楠木箱柜、以及直接陈列在锦缎上的奇珍异宝。

黄金在这里只是最普通的底色。硕大浑圆的东海明珠、光华夺目的各色宝石(红宝、蓝宝、祖母绿、猫儿眼……)、未经雕琢便已灵气逼人的美玉翡翠、造型奇古的青铜礼器、失传古籍的孤本善本、前朝名家的书画真迹、来自异域的象牙犀角珊瑚盆景、巧夺天工的珠宝首饰、镶嵌着宝石的刀剑铠甲……琳琅满目,流光溢彩,汇聚了数代帝王的珍藏,其规模与价值,远超常人想象。这便是皇家内库,真正的“天下珍宝,尽在于斯”。

李晚晴虽出身官家,但也从未见过如此景象,一时被这惊人的财富与艺术汇聚所震撼,微微吸了口凉气。

南宫陌牵着她的手,漫步在这宝山之间。他的目光并未在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上过多停留,只是平静地介绍:“这里是太祖太宗开始营建的内库,历代帝王有所增添。左边是金石玉器,中间是古籍书画,右边是奇珍异宝,后面还有专门存放稀有药材、矿物、以及……一些特殊物品的秘库。”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李晚晴,面具下的眼眸映着宝光,却无比认真:“朕说过,天下珍宝,皆任你取用。并非虚言。这里的一切,只要你喜欢,尽可拿去。”

李晚晴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望向他眼中毫不作伪的郑重,心中感动,却缓缓摇头:“陛下,臣妾……”

“先听朕说完。”南宫陌打断她,声音低沉而清晰,“朕带你来看,并非要炫耀皇室富有,也并非仅仅想用这些死物讨你欢心。朕是想告诉你——”

他伸手,指向这无边无际的珍宝之海:“这些东西,是权力,是财富,是历代帝王积累的威仪,也是……沉重的负担。它们代表着朕能给你的、世俗意义上最极致的一切。但朕更知道,你与旁人不同。你不慕这些虚华之物,你关心的是田庄里佃户能否吃饱,慈安堂的孤儿是否有衣,边境的将士是否安好。”

他握住她的双肩,目光深深看入她眼底:“所以,朕给你看这些,是把朕所能支配的、最‘实在’的东西,摊开在你面前。朕的信任,朕的心意,或许虚无缥缈,但这些,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凭据’。晚晴,从今日起,这座内库,对你完全敞开。你可以用这里的任何东西,去做任何你认为对的事——赏赐、赈济、筹备军资、甚至……换取你需要的情报或助力。无需再向朕请示,无需顾忌任何非议。这是朕给你的‘权柄’,实实在在的权柄。”

不是赏玩,不是恩宠,而是赋予她独立支配庞大资源的权力!这比任何甜言蜜语、任何珍稀赏赐,都更显信任,也更为沉重。

李晚晴眼眶骤然发热,心中暖流汹涌,几乎要落下泪来。她明白他的意思。在危机四伏、内外交困的此刻,他不仅要与她共担风雨,更要给她足够的“资本”和“底气”,让她能够真正以皇后的身份,去做她想做、也该做的事,而不仅仅是依附于他的保护之下。

“陛下……”她声音微哽,“如此重托,臣妾……”

“你担得起。”南宫陌斩钉截铁,“从你在冥王府默默打理花园,到在京变时守住府邸,再到如今洞察局势、提出‘飞羽’内部分裂的见解……你从来都有这份心智与能力。只是以前,朕给你太少。现在,朕把能给的,都给你。”

他松开手,退后一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现在,皇后,这宝山任你巡览。挑你第一件‘凭据’吧。”

第三节:取舍·珍珠与暖玉

李晚晴压下心中激荡,缓缓吸了口气,目光再次扫过这令人眼花缭乱的珍宝世界。她知道,这第一次的选择,意义非凡。它不仅仅是一件物品,更是她对他这份如山信任的回应,是她未来行事风格的某种注脚。

她没有走向那些最大、最耀眼的宝石,也没有去看那些古籍字画(虽然她爱书),而是沿着陈列架,慢慢走着,目光沉静地掠过一件件奇珍。

最终,她在两处停了下来。

第一处,是一匣子未经镶嵌的东海珍珠。颗颗都有小指指甲盖大小,圆润饱满,光泽莹润,在黑色丝绒衬底上,宛如凝固的月光。这匣珍珠价值不菲,但在这内库中,实在不算起眼。

第二处,是一块未经雕琢的暖玉原石。约莫拳头大小,表皮粗糙,颜色是温润的黄白色,并不算顶级玉料,但李晚晴拿起它时,能感到一股温和的暖意从玉髓中透出,手感极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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