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打完仗就要开总结大会，这是规矩（2/2）
“……神行太保戴宗，情报及时，功在幕后……”
“……金钱豹子汤隆，研制火器，改良器械，克敌制胜，当记一功……”
“……混世魔王樊瑞，辨识邪法，提供符箓方药，亦有微劳……”
赏格宣读完毕，有功将士人人有份，轻重有别，但皆大欢喜。尤其是林冲、花荣等人的擢升和新职司的明确，让众人看到了梁山正在从单纯的聚义山头，向着更有组织、更专业化的方向转变。
李逵虽然没捞到具体官职提升（他也不是那块料），但得了大笔赏金和好酒好肉，也乐得合不拢嘴，嚷嚷着要请众兄弟喝酒。
论功行赏完毕，气氛更加热烈。但宋江的脸色却渐渐严肃起来。
“功赏过了，”他缓缓道，“接下来，便要说说‘过’，说说我们这一仗，打得如何，有哪些不足，日后该如何改进。”
这话一出，厅内热烈的气氛为之一凝。不少头领露出愕然之色。打赢了不就完了？还要说不足？
“哥哥，咱们不是赢了吗？还说得啥不足？”李逵心直口快，抹了把油嘴问道。
“赢了，是弟兄们用命换来的。”宋江目光扫过众人，“但赢得侥幸！若非林冲兄弟舍命突袭，花荣兄弟神箭干扰，汤隆兄弟的火器出其不意，还有……一些机缘巧合，我们能否守住山寨，犹未可知！”
他站起身，走到厅中火塘边，火光映照着他依旧苍白却异常认真的脸。
“张叔夜大军压境时，我们粮草还能支撑多久？军械是否充足？各寨协同是否顺畅？临战指挥有无失误？面对敌军法术，我们除了硬抗和侥幸，可有真正有效的应对之法？战后清点，我们损失了三百多好兄弟，他们本可以不必死，或者，可以死得更有价值！”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冷水泼在众人头上，让刚刚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头领们，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思索。
“哥哥说的是。”林冲率先开口，声音沉稳，“此次守寨，各寨虽尽力，但协调确有滞涩之处。西墙吃紧时，北寨援兵调动稍慢。水军出击时机，亦可更精准。此外，我军对敌军术士手段，几无了解，全赖哥哥……与众兄弟临机应变，实是侥幸。”
花荣也冷声道：“敌军弓弩阵势严整，我军反击多靠血气之勇，缺乏有效反制手段。若下次敌军配备更多强弓硬弩或攻城器械，局面恐更加艰难。”
秦明挠挠头：“俺老秦就会往前冲，让俺说这些弯弯绕……不过，守墙时，滚木礌石准备还是少了点，后来差点接不上。”
呼延灼补充道：“伤员救治也显仓促，若能有更完备的医营和随军郎中，许多重伤弟兄或能救回。”
阮小二道：“水军船只还是少了些，若能多些快船，拦截效果会更好。”
刘唐、穆弘等人也纷纷开口，说起各自防区的困难和不足。
吴用在一旁飞快记录，眼中异彩连连。他没想到，宋江提出“总结得失”，竟真能让这些平日粗豪不羁的头领，开始认真反思战事细节。这无疑是梁山走向正规化、强大化的关键一步！
等到众人议论声稍歇，宋江才再次开口：“兄弟们说得都很好。胜不骄，败不馁，知不足而后进，此乃强军之道。既然看到了不足，那就要改！”
他走回座位，声音提高：“自今日起！第一，由林冲总教头牵头，整合各寨练兵之法，制定统一的操练章程和战阵配合演练，定期考核！第二，由花荣统领神射营，不仅负责狙杀，更要训练各寨弓弩手，提高齐射精度与反制能力！第三，由汤隆总管匠作坊，全力研制、改进各类军械，尤其是防御器械和……火器！所需物料，优先供应！第四，由吴用军师统筹，建立更完善的粮草物资调配、伤员救治、情报传递体系！各寨需无条件配合！”
一条条命令清晰明确，责任到人。众头领听得神色肃然，纷纷抱拳领命。他们意识到，这不是儿戏，而是梁山未来生存发展的根本。
“另外，”宋江顿了顿，目光扫过角落里的樊瑞，又看向众人，“此次敌军有术士助阵，手段诡异。我梁山虽以武道为基，然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日后难免再遇此类敌人。樊瑞兄弟。”
樊瑞一个激灵，连忙起身：“哥哥……”
“你既通晓一些符箓杂学，便由你负责，组建一个……‘异闻所’。”宋江斟酌着用词，“不必人多，挑选几个对此道有兴趣、心思灵巧、胆大心细的弟兄即可。任务有三：一，搜集、辨识各类奇物、异闻、以及可能存在的‘非常规’力量信息；二，研究、试验一些简单的、可用于辅助防御或骚扰的偏门手段，比如之前用的毒烟、阴秽之物等，但必须可控，不得伤及无辜，更不许私下修炼邪法！三，若再遇术士之流，需能提供基本的辨识和应对建议。”
樊瑞听得目瞪口呆。让他牵头搞这个？这不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吗？但他看着宋江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看周围头领们投来的、带着几分好奇和审视的目光，知道推脱不得，只得硬着头皮应下：“小……小弟领命，定当尽力。”
安排完这些具体事务，宋江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深沉：“最后，要说一说，梁山今后的路。”
厅内彻底安静下来，连李逵都放下了羊腿，瞪大眼睛听着。
“我们打败了张叔夜，打退了朝廷一次围剿。”宋江缓缓道，“但梁山的名号，也彻底传出去了。在朝廷眼里，我们不再是疥癣之疾，而是心腹大患。招安之路……”他看了一眼吴用，吴用微微摇头，“恐怕更加艰难，即便有，条件也必极为苛刻。而继续占山为王，与朝廷对抗……以梁山一隅之地，对抗整个大宋，诸位兄弟觉得，能抗多久？”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众人心中激起巨大波澜。喜悦散去，现实冰冷的压力重新浮现。
“哥哥，那你说咋办？”李逵忍不住嚷道，“总不能散伙吧？”
“散伙？自然不能。”宋江摇头，“兄弟们聚义于此，便是生死与共。但我们要活下去，要活得更好，就不能只想着打打杀杀，更不能坐吃山空，等着下一次官军来围剿。”
他走到墙边，指着那幅简陋的地图：“梁山要变。要从一个单纯的山寨，变成一个……进可攻、退可守、能自给自足、能让兄弟们和家眷安心活下去的基业！”
“开源节流，要继续，还要加大力度！蒋敬兄弟的外联采办，不能只满足于换点盐铁，要尝试建立更稳定的商路，甚至……在合适的地方，开设我们自己的店铺、货栈，用合法或不那么引人注目的方式，获取资源、钱财和信息！”
“后山土地，要组织人手开垦，不能光靠渔猎和劫掠！”
“各寨弟兄，有一技之长的，无论是打铁、造船、治病、甚至是读书识字，都要鼓励，要重用！梁山不能只有战士！”
“我们要让外界看到，梁山不是只会破坏的匪寇，我们也能建设，也能经营，也有规矩，也有道义！”
宋江的声音并不激昂，却一字一句，敲打在众人心头。他描绘的蓝图，超出了大多数头领以往的认知。不再是简单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秤分金银”，而是一个更加复杂、但也更加有希望和凝聚力的未来。
林冲眼中精光闪动，花荣若有所思，吴用则是满脸欣慰和激动。秦明、呼延灼等或许听得似懂非懂，但也感觉到哥哥所说，似乎很有道理，是为了梁山长远打算。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武力！”宋江最后强调，“没有强大的武力保障，一切都是空谈。所以，练兵、备战、研制新武器，一刻不能松懈！我们要让朝廷知道，攻打梁山，代价会惨重到他们无法承受！同时，我们也要展现出，梁山并非一定要与朝廷你死我活，我们也有合作、甚至归顺（在合理条件下）的可能！”
软硬兼施，立足现实，着眼长远。这便是宋江为梁山指出的方向。
聚义厅内，长时间的沉默。每个人都在消化着宋江这番话。
最终，林冲率先抱拳，沉声道：“哥哥深谋远虑，林冲唯哥哥马首是瞻！”
“花荣亦然。”
“俺铁牛听哥哥的！”
“哥哥怎么说，俺们就怎么做！”
众人纷纷表态，声音虽然杂乱，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因清晰目标而凝聚起来的力量。
宋江看着众人，心中稍稍安定。至少，在外部压力暂时解除的这段时间，梁山内部能够团结一心，朝着一个共同的方向努力了。
至于他自己体内那些麻烦，还有司天监、柴进、乃至可能隐藏在更深处的觊觎者……
一步步来吧。
总结大会在一种既振奋又凝重的气氛中结束。众人各自领了任务散去，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宋江回到石屋，疲惫感再次涌上。但他知道，自己还不能完全休息。
他取出檀木匣，轻轻打开。
乳白骨片静静躺着，光华温润。
“你到底……是什么？”宋江低声自语，“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骨片沉默，唯有那点暗金核心，在油灯映照下，仿佛微微闪烁了一下。
像是在回应，又像是……无尽的深渊，在无声地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