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父亲的镇宅符护家(2/2)
“原来是这么回事。” 父亲把欠条叠好,塞进怀里,“他是记挂着欠我的木料,又没亲眼看见老宅完工,才不肯走。” 他从红布包里取出黄符纸,又拿出个小碗,倒了朱砂和井水,“李道长说,镇宅符要画三道,中堂贴‘安土符’,房门贴‘驱邪符’,灶头贴‘护宅符’,画符前要叩齿三通,含净水一口。”
母亲早已备好了祭品,在堂屋摆上鼠壳粿和单丛茶,点燃三炷香:“阿忠,当年的事不怪你,木料早就不欠了,你就安心吧。” 小明把佛珠放在供桌上,轻声念起往生咒,陈阳则帮着父亲量尺寸,用墨斗在门框上弹出红痕。
父亲站在中堂中央,左手持木尺,右手握狼毫笔,先对着东方叩齿三通,含了口净水喷在符纸上。他落笔极稳,先写符头 “敕令” 二字,笔锋刚劲,再画符腹的八卦图案,最后在符脚补了 “泰山石敢当” 的字样。符纸快画成时,他突然想起什么,在符边添了个小小的木椅图案。
“该去灶间了。” 父亲拿起画好的符,走向厨房。灶山头的红砖被烟火熏得发亮,母亲早已把灶台擦得干净,上面摆着新买的汤罐。父亲蹲下身,在灶眼旁的砖缝里塞进一小撮朱砂,然后把 “护宅符” 贴在灶神龛的旁边,“当年你没看到灶头完工,现在瞧瞧,烧火确实不呛人。”
就在这时,西厢房传来 “咚” 的一声,像是木椅落地的声音。我们冲过去一看,那半截木椅竟然自己摆到了阳光里,扶手的兰花雕刻旁,不知何时多了道浅浅的刀痕,像是有人补了两刀。楼板的脚步声突然变得清晰,从西厢房走到堂屋,又走到灶间,最后在供桌前停了下来。
父亲把酸枝木放在工作台上,拿起阿忠叔的凿子:“这太师椅,我替你打完。” 他刚凿下第一刀,供桌上的香突然齐齐弯了弯腰,像是有人在鞠躬。陈阳的罗盘铜针慢慢停在 “吉” 位,指针上的红光渐渐淡去。
“走吧,阿忠。” 父亲对着空气说,“木料不欠了,房子也好好的,孩子们都长大了。” 他把最后一张 “驱邪符” 贴在西厢房门口,符纸刚粘牢,就见阳光里飘起细小的灰尘,像是有人化作了烟,慢慢散在风里。
那天夜里,老宅终于没了脚步声。母亲炖了莲子百合汤,说要安神。父亲坐在堂屋喝茶,手里摩挲着那张欠条:“阿忠当年总说,木匠建的不仅是房子,是遮风挡雨的根。” 他指着梁上的红绸,“上梁那天他唱《上梁歌》,嗓门比谁都大。”
陈阳和小明走的时候,月亮已经升得很高。陈阳看着老宅的屋顶,笑着说:“这哪是闹鬼,是老伙计回来看看家。” 小明把佛珠放在门框上:“以后它替阿忠叔守着这里。”
我趴在桌上,翻开牛皮本子,画下父亲贴符的背影,画下西厢房的木椅,画下灶山头的红砖。父亲凑过来,用我的铅笔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墨斗,旁边写着 “家安” 两个字。母亲端来刚蒸好的鼠壳粿,甜香飘满屋子,她说:“阿忠叔要是还在,肯定爱吃这个。”
夜里我起夜,路过堂屋时,瞥见供桌上的香还剩半截,烟雾袅袅地飘向梁上的匾额。月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整齐的格子,像是有人用脚步量过,确认每个角落都安稳。我想起父亲说的话,镇宅符从来不是吓走谁,是告诉那些记挂着家的人,这里一切都好,你可以安心了。
牛皮本子的最后,我写下:“符贴梁间,宅安人暖,旧友魂归,执念消散。” 旁边画了两把靠在一起的木椅,扶手都刻着兰花,阳光洒在椅背上,像是有两个影子,正笑着喝茶聊天。我知道,以后每当灶头响起柴火声,每当木楼板被阳光晒得发烫,都是阿忠叔在看着这个他和父亲一起建起的家,而父亲的镇宅符,会带着两个木匠的约定,永远守护着这片烟火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