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鸿门宴（1/2）

腊月廿六，金陵知府衙门的后花园张灯结彩。

虽是冬日，可江南的园林依旧绿意葱茏。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处处尽显精巧。今日这场宴会，名义上是三皇子萧景明为“体察江南民情”而设，实则是为沈清鸢摆下的鸿门宴。

沈清鸢抵达时，园中已然来了不少宾客。大多是金陵的官员和富商，一个个衣着华丽，谈笑自若。见到她到来，不少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有好奇，有同情，亦有幸灾乐祸。

“沈姑娘来了。”钱万三赶忙迎上前，脸上堆满了笑容，可眼中却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三殿下特意吩咐，给您留了上座。”

沈清鸢今日身着一袭素雅的月白色襦裙，外面罩着一件淡青色比甲，发间仅簪着一支白玉簪，简约素净却不失庄重。她微微颔首，跟着钱万三朝园中走去。

宴会设在花园中央的“听雨轩”。轩外临近湖水，轩内空间宽敞，可容纳数十人。主位空着，显然是为萧景明预留的。左右两排席位上，已经坐了不少人。

沈清鸢被引领到右侧第三席，这个位置不算显眼，但正对着主位。她坐下后，环顾四周，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金陵知府、盐运司官员、几位大商户，还有……严嬷嬷坐在左侧第二席，正冷冷地看着她。

“沈姑娘今日气色甚好。”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沈清鸢回头，是顾言蹊。他今日身着一袭青衫，外面披了一件墨色披风，显得风尘仆仆，像是刚赶了远路而来。

“顾公子？”沈清鸢又惊又喜，“你怎么……”

“我正好来金陵办事，听闻三殿下设宴，便来凑个热闹。”顾言蹊在她旁边的席位坐下，压低声音说道，“清鸢，今日这场宴会，来者不善。我已经见过李山长，他也收到了请柬，但推辞未到。你要多加小心。”

沈清鸢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多谢顾公子提醒。”

正说着，门外传来通报声：“三殿下到！”

众人纷纷起身。萧景明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走进来。他今日身着一袭紫金蟒袍，头戴玉冠，气度威严。目光扫视众人，在沈清鸢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诸位不必多礼，请坐。”他在主位坐下，举杯说道，“本王奉旨巡查江南，今日设宴，一是与诸位一同叙旧，二是……有件事要宣布。”

众人屏息聆听。

萧景明放下酒杯，缓缓说道：“江南乃是我大周的粮仓、盐库，关乎国之根本。然而近年来，盐茶行业的弊端屡禁不止，商户之间恶性竞争，损害了民生。父皇忧心不已，特命本王整顿江南商市。”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清鸢身上：“为规范经营，即日起，江南所有妆品铺子，需统一在‘江南商会’登记备案，接受监管。未登记备案者，不得营业。”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妆品行业虽不像盐茶那样是命脉产业，但利润丰厚，商户众多。统一登记备案，意味着商会有权决定谁可以经营，谁不可以。

钱万三立刻接口道：“殿下英明！此举利国利民。江南商会愿全力配合，做好登记备案事宜。”

沈清鸢心中一沉。江南商会的会首正是钱万三，这无异于给了他生杀大权。只要他不点头，她的清鸢阁就别想继续经营。

“沈姑娘，”萧景明看向她，“你的清鸢阁在江南颇具名气，理当率先垂范。不如……就从你开始登记备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清鸢身上。

她缓缓起身，盈盈一礼道：“殿下，民女有一事存疑，想向殿下请教。”

“说。”

“登记备案旨在规范经营，民女自然全力支持。但敢问殿下，备案标准究竟为何？由谁来制定？又如何确保公正公平？”

萧景明挑眉道：“标准自然由商会制定，再报官府核准。至于公正……有商会会首在此，你还有何不放心？”

钱万三笑着说道：“沈姑娘放心，商会必定公平公正。只要产品合格、经营规范，定会给予备案。”

“那怎样才算合格？何为规范？”沈清鸢紧追不舍，“莫不是由严嬷嬷说了算？”

严嬷嬷脸色一沉，质问道：“沈姑娘这是何意？”

“民女只是想弄清楚，”沈清鸢直视着萧景明，“倘若有人借备案之名，行打压之实，该如何处置？”

园中瞬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未曾料到，沈清鸢竟如此直接地质问。

萧景明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说道：“沈姑娘多虑了。备案之事，自有法度可循。不过……”他话锋一转，“若真有人不守规矩、扰乱市场，商会也有权将其取缔。这也是为了江南商市好。”

“好一个为江南商市好。”一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位白发老者拄着拐杖走了进来，正是李默然。

“李山长？”萧景明起身相迎，“您怎么来了？”

“老朽不请自来，还望殿下恕罪。”李默然走到席间，向众人拱手行礼，“只是听闻殿下要整顿江南商市，老朽有些话，不吐不快。”

“山长请讲。”

“江南商市的弊端，并非在于商户过多，而是垄断现象太过严重。”李默然高声说道，“有些人仗着权势，垄断货源，打压小商户，这才是真正扰乱市场的根源。若真要整顿，应当从此处着手，而非增设门槛，给小商户增添负担。”

钱万三脸色难看，辩解道：“李山长此言差矣，商会是为了规范……”

“规范？”李默然冷笑一声，“钱会首的锦绣庄，垄断了江南丝绸七成的生意，价格年年上涨，这能算规范？你的侄子把持着茶叶收购，压价收购、高价卖出，这又算哪门子规范？”

钱万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萧景明皱起眉头，说道：“李山长，今日是宴会，不谈公事……”

“殿下，”李默然正色道，“老朽今日前来，就是要谈公事。江南乃是天下财赋重地，若任由某些人垄断把持，损害的是朝廷和百姓的利益。沈姑娘的清鸢阁，产品优良、价格公道，为江南女子提供了更多的选择。这样的商户，不应被打压，而应得到扶持。”

他转向众人，说道：“诸位都是江南有头有脸的人物，应当为江南的长远发展着想，而非只图一己私利。”

一番话，说得众人纷纷低头沉思。

萧景明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强颜欢笑道：“山长说得有理。备案之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今日是宴会，不谈这些扫兴的事。来，喝酒！”

宴会继续进行，但气氛已悄然改变。不少人看向沈清鸢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敬佩。能在 在三皇子面前如此硬气，又有李山长撑腰，这个女子不简单。

酒过三巡，萧景明突然说道：“说起来，本王此次来江南，还带来了一样好东西。”

他拍了拍手，侍卫抬上一个木箱。打开后，里面是几十个精致的瓷瓶。

“这是京城最新的‘玉颜霜’，宫中娘娘都在用。”萧景明拿起一瓶，“钱会首，本王想在江南推广此物，你觉得如何？”

钱万三立刻回应道：“殿下英明！此等好物，必定能在江南畅销。不如……就由商会统一经销？”

“好主意。”萧景明点头，“那就由商会负责。所有妆品铺子，都要销售此物。至于价格……就定二十两一瓶吧。”

二十两！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价格是清鸢阁最贵产品的两倍。

沈清鸢明白了。萧景明这是要强行推广自己的产品，打压清鸢阁。如果所有妆品铺子都必须销售玉颜霜，而且价格如此之高，那么清鸢阁的产品就会失去价格优势。

更狠的是，如果她不卖，就是违抗商会规定，可能会被取缔。

“沈姑娘，”萧景明看向她，“你的清鸢阁，应该会支持本王的玉颜霜吧？”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

沈清鸢缓缓起身：“殿下，民女有一个问题。”

“讲。”

“这玉颜霜，可有太医院或太医署的检验文书？用料是什么？功效如何？民女是开医馆的，对用在脸上的东西，格外谨慎。”

萧景明脸色一沉：“沈姑娘这是怀疑本王的产品？”

“民女不敢。只是要对民女自己负责，也对顾客负责。”沈清鸢不卑不亢，“若是产品有问题，用了伤脸，毁的是清鸢阁的名声。所以，民女需要看到检验文书和完整配方，才能决定是否销售。”

“配方是机密，岂能随便示人？”

“那民女就不能销售。”沈清鸢斩钉截铁，“民女要对顾客负责。”

萧景明眼中闪过怒意：“沈清鸢，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进来，在萧景明耳边低语几句。萧景明脸色大变：“什么？！”

他站起身，环顾众人，强作镇定：“诸位，本王有急事，先走一步。宴会继续。”

说完，带着侍卫匆匆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顾言蹊低声对沈清鸢道：“应该是北境有消息了。”

沈清鸢心中一紧。北境……萧煜。

宴会不欢而散。沈清鸢和顾言蹊一起离开知府衙门。

马车上，顾言蹊道：“我刚得到消息，北境大捷。七殿下率军击溃北狄主力，生擒北狄王子，不日将凯旋回朝。”

沈清鸢心中一松，但随即又担忧起来：“那三殿下为何……”

“因为这份功劳太大了。”顾言蹊叹道，“七殿下此战，不仅解了北境之危，还为大周开疆拓土。回朝之后，必受重赏。三皇子的储君之位，只怕是不太稳固了。”

原来如此。萧景明匆匆离去，必定是去谋划应对策略了。

“这对你而言，既是好事也是坏事。”顾言蹊看着她说道，“好事是三皇子暂时无暇顾及你了。坏事则是……他会更加肆无忌惮。”

沈清鸢点头回应：“我明白。”

回到清鸢阁，龙五早已在门口等候，神情显得十分凝重。

“沈姑娘，出状况了。”

“何事？”

“钱万三派人查封了几家小化妆品铺子，借口是‘违规经营’。还放出话来，所有不销售玉颜霜的铺子，都会遭到查办。”龙五紧咬着牙，“这老狐狸，动作可真快。”

沈清鸢思索片刻问道：“那几家铺子，与我们可有业务往来？”

“有两家是从我们这里进货的。”龙五回答道，“我已派人去安抚，但人心依然惶恐不安。其他铺子看到这情形，都表示要销售玉颜霜，就怕被查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