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袁术称帝(2/2)
春寒料峭,司空府的书房内却暖意融融。
炭火在精铜兽炉中静静燃烧,偶尔爆出一两声轻微的噼啪声响。
窗外庭院中,几株桃树已抽出嫩绿新芽,但空气中仍弥漫着肃杀之气。
曹操端坐在紫檀木书案后,玄色常服衬得他面色略显疲惫,宛城之败的阴影尚未完全散去,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锐利如昔。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案上两份文书——一份是来自徐州的谢恩表,言辞恭顺;另一份是来自江东的檄文,字字铿锵。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冷光,如同蛰伏的猎豹注视着即将落入陷阱的猎物。
吕布接了朝廷的诏书,领了徐州牧的印绶。曹操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洞悉世情的嘲讽,孙伯符这个江东雏鹰,也终于展翅离巢,要与袁术这棵朽木划清界限了。
他轻轻叩击着案面,仿佛在敲打着无形的棋局:好,很好。
咳咳......
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从下首传来。只见郭嘉裹着一件厚重的狐裘,蜷坐在席位上,脸色在炭火映照下仍显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
明公,郭嘉的声音带着病中的沙哑,却依旧从容,猛虎已入笼,雏鹰已离巢。吕布得了徐州牧的名号,便是套上了朝廷的缰绳;孙策与袁术决裂,正需朝廷认可。如今,是该收紧绳索的时候了。
侍中荀彧适时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到悬挂的巨幅地图前。他今日身着深青色官服,仪态端方如常,指尖精准地点在寿春位置:
文若以为,袁术僭号称尊,已犯天下大忌。此时正可借力打力,令吕布自东,孙策自南,两路夹击。如此,朝廷既可彰显讨逆之志,又能借二人之力消耗袁术。
端坐一旁的程昱冷哼一声,他面容刚毅,目光如刀,声音带着沙场宿将特有的冷硬:仲德以为,此二人皆非善类。正好借此试探其心:若其推诿不前,便是心存异志,可与国贼同论;若其遵命出兵......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精明的算计:则徐州空虚,我军或可另做文章。若他倾巢而出,徐州防务必有可乘之机。
曹操缓缓站起身,玄色袍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他踱步到窗前,负手而立,望着庭院中在寒风中顽强绽放的几株早樱。
春雷在远天闷响,乌云自西北方缓缓压来。
突然,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麾下这群智谋超群的谋士,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诏:逆贼袁术,僭号称尊,人神共愤!着令徐州牧吕布、吴侯孙策即刻起兵,共讨国贼!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笑意,语带双关:
我们要让吕布知道,这徐州牧的官袍,不是那么好穿的!既然穿了,就得替我......去咬人!
轰隆——
一道惊雷恰在此时炸响,震得窗棂微微颤动。
建安二年的春天,在这刀兵将至的肃杀中,真正来临了。
曹操站在原地,任由雷声在殿宇间回荡,眼中的光芒愈发锐利——这场以天下为局的棋局,他刚刚落下了最关键的两子。
建安二年,春。
下邳城,徐州牧府邸,议事厅。
初春的寒意尚未完全退去,议事厅内虽燃着上好的银炭,却仍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息。
与寿春的浮华喧嚣、许都的冷静算计不同,这里的空气中交织着野心、忧虑与审慎,仿佛暴风雨前的低压,令人窒息。
吕布高踞主位,未着戎装,一身玄色暗纹锦袍更衬得他面容英武,眉宇间带着深冬的凛冽之气。
他身躯魁梧,即使安坐也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此刻,他修长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案几,目光深沉地扫过面前两份文书——来自许都、加盖皇帝玺印的诏书,以及来自江东、言辞激烈的讨逆檄文。
这两份文书如同灼热的炭块,在他心中炙烤,权衡着利弊得失。
厅下文武,分列左右,泾渭分明却又暗流涌动。
文臣一侧,以徐州别驾糜竺为首。
他身着深青色官服,面容沉静如水,眼帘微垂,仿佛外界纷扰皆与他无关,唯有微微抿起的嘴角泄露着内心的精密盘算。
作为糜氏家族的掌门人,首席财政与后勤官,他深知此次决策关乎徐州未来的走向。
其弟,下邳相糜芳,站在稍后位置,眼神不时瞥向兄长,带着不易察觉的闪烁,他治理下邳的经验让他明白稳定高于一切。
老臣陈珪闭目养神,雪白的须发在烛光下泛着银光,看似超然物外,但那平稳中略带凝滞的呼吸,显露出他内心正为徐州本土士族的利益而深思。
他是下邳陈氏的领袖,德高望重,其态度举足轻重。
新任将军府长史陈纪,颍川名士,眉头微蹙,面露忧色,保持着世家子弟的端严;其子,主簿陈群,更是腰杆挺得笔直,神情严肃刻板,似在以自身的风骨维护着某种秩序与法度。
他们的加入,为吕布集团带来了清流士族的气息。
武将一侧,气息则更为凛冽迫人。
中郎将高顺如磐石般屹立,甲胄擦得一尘不染,面容刚毅,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即便泰山崩于前亦不会变色。
这位以忠勇闻名的将领,统领着丹阳新军,心中唯一的准则便是服从吕布的命令,并确保徐州根基稳固。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中郎将魏续,身为吕布姻亲并州嫡系,他显得躁动不安,不时与身旁的校尉宋宪、侯成交换着眼色,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佩剑的剑格,渴望通过战功巩固地位。
最引人注目的,是立于武将行列末位的吕布之女,吕瑞。
她一身赤色劲装,未施粉黛,青丝高束,眉宇间英气勃发,丝毫不让须眉。
她目光锐利,扫视着厅内众人,既有审视,也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跃跃欲试。
其麾下军官陈应(陈珪次子)按刀立于其侧后,神情警惕,代表着陈氏家族对吕瑞乃至吕布的支持。
而平日里不参与军政议事的剑术教师王越,今日也被吕布特意召来,他怀抱长剑,静立如松,灰白的须发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为这场军议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肃杀与神秘。
“都知晓了?”吕布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在厅内回荡,“曹孟德以天子之名,令我等出兵讨伐袁术那个蠢货。孙策小儿也在江东嚷嚷着要除贼。诸位,有何高见?都说来听听!”
他刻意将问题抛给众人,意在观察各方的反应。
短暂的沉默后,魏续率先出列,抱拳洪声道:“将军!此乃天赐良机!袁术僭号称帝,天人共愤,将军奉诏讨逆,名正言顺!末将愿为先锋,直取寿春,扬我徐州军威,也让天下人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英雄!”
他刻意强调“奉诏”和“讨逆”,试图为吕布找到一个最冠冕堂皇的出兵理由,也宣泄着武将的求战之心。
宋宪立刻附和:“魏将军所言极是!袁术自寻死路,我军正可借此机会,扩展疆土,夺取淮南富庶之地!末将等愿效死力!”
吕布闻言,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微微牵动,对这番莽夫之见不置可否。
然而,一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响起,如同冷水浇入沸油:“将军,不可不慎。”
众人望去,正是高顺。
他抱拳一礼,语气平稳无波,却字字千钧:“袁术虽倒行逆施,然其势未衰,淮南兵多粮广,纪灵、张勋等将亦非庸才。我军新定徐州,根基未稳,内部……未必一心。”他目光似无意地扫过文官队列,隐含的担忧不言而喻,“若倾巢而出,远征寿春,恐……后方不稳,为人所乘。”
他没有明说这个“人”是谁,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西面虎视眈眈的曹操,以及近在咫尺、态度暧昧的小沛刘备。
“高将军未免太过谨慎!”魏续不满地反驳,声音提高了几度,“袁术称帝,天下共击之,温侯神勇,孙策在南,两面夹攻,他焉有不败之理?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难道要等朝廷……等许都那边怪罪下来,说我等与国贼同流合污吗?那时,才是真正的危机!”
他直接将“朝廷”和“许都”的压力摆上了台面。
提到“朝廷”和“许都”,厅内气氛更显凝滞,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中窥视,那是曹操借天子之名布下的罗网。
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陈珪缓缓睁开眼,轻咳一声,那浑浊的目光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看向吕布,慢条斯理地道:“魏将军,高将军之忧,不无道理。魏将军之见,亦是勇猛可嘉。然,”他话锋一转,语速放缓,“关键在于,如何出兵,出多少兵,以及……谁人来守护徐州根本之地。”
他话语中的“守护”二字,刻意加重,目光似无意地扫过糜竺、陈纪等人,最后落在吕布身上,带着深长的意味。
这是徐州本土势力最核心的关切——家园不容有失。
长史陈纪适时接口,声音清晰而理性,带着士族特有的审慎:“明公。奉诏讨逆,乃大义所在,不可不从。然,曹操此举,一石二鸟之意甚明。若我军主力南下,徐州空虚,西有曹操虎视,小沛刘备更是近在咫尺……其心难测啊。”他将潜在的威胁点得更明,提醒吕布注意背后的风险。
糜竺终于开口,他语气平和却带着财政官特有的分量:“将军,讨逆大义,不可违逆。竺愿尽力筹措粮草,以资军用。”他先表明态度,随即话锋微转,划出底线,“然,徐州初定,民力有限,百业待兴,还望将军体恤,战事不宜久拖,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