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百味记(2/2)
那时的清朝官员大多瞧不上这,说味同药渣。但英国水手们却离不开它,远航时每人每日配一块,说是抵得上半斤肉。后来林则徐在虎门销烟时,曾查获过一批巧克力,他让幕僚尝尝,幕僚回禀:其味先苦后甘,能壮精神,似为行军之品。
到了同治年间,上海的洋行里开始出售巧克力。买办们学着西洋人的样子,用热水冲着喝,说能抗寒。有次淮军在苏北剿捻,李鸿章让洋行送了批巧克力,士兵们在雪地里嚼着,竟真的觉得身上暖了些。这大概是中国人最早体会到巧克力中快速供能的妙用。
六、乳糖与草原牧歌
北魏的《齐民要术》里,记载着一种——用牛奶熬制,上面会结层甜香的皮,那就是乳糖的痕迹。牧民们说,这是牛奶的精华,小孩子吃了能长个子,老人吃了能健脾胃。
成吉思汗的铁骑西征时,皮囊里总装着奶酪。骑兵们说,嚼一块奶酪,能顶半天行军。后来马可·波罗在游记里写:蒙古人有一种白色的糖,取自牛奶,其味甘美,能解饥渴。他说的,就是乳糖含量极高的奶酪。
中原人则对乳糖有些水土不服。医书上会记:酪性凉,脾胃弱者食之,易腹泻。这其实是乳糖不耐受的表现。但这并不妨碍乳糖成为草原文化的象征,就像蒙古族的长调里,总少不了奶酒甜,奶酪香的歌词。
七、胶质软糖与民国上海
民国十年的上海霞飞路,百货公司的柜台里摆着种橡皮糖。那糖五颜六色,做成水果形状,嚼起来有弹性,是用胶质和蔗糖做的——这就是胶质软糖,孩子们攥着铜板来买,说能嚼着玩。
那时的电影明星们也爱这种糖。有次阮玲玉在片场拍戏,口袋里总揣着几颗橘子味的软糖,说是紧张时嚼一嚼,能放松。记者们写文章说:明星也爱寻常味,软糖一颗见真性情。
这种糖后来传到了学校。先生们发现,学生们上课偷吃软糖,会被那嚼劲住嘴,倒比罚站更管用。有个私塾先生便定了规矩:谁背书流利,奖软糖一颗。结果课堂上小手举得像森林,这大概是胶质软糖最早的教育功能。
八、方糖与咖啡馆里的岁月
民国二十五年的北平,东交民巷的咖啡馆里,侍者正往咖啡里放方糖。那糖雪白方正,像块小砖头,放进黑咖啡里,一声化开来,苦中便有了甜。洋人们说,这是文明的甜味。
朱自清在散文里写过这种方糖:一小碟方糖,亮晶晶的,像撒了把碎银子。他说,北平的冬天,坐在咖啡馆里,看着方糖在咖啡里慢慢融化,心里会暖起来。那时的方糖,不仅是调味品,更是一种生活方式的象征——西洋的精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融进了北平的胡同。
后来抗战爆发,咖啡馆的方糖成了稀罕物。有人用蔗糖块代替,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胜利后,美国大兵带来了方糖,咖啡馆里又飘起了熟悉的甜香,人们才发现,这小小的方糖里,竟藏着对和平的期盼。
九、糖的轮回
1949年的春天,南京的街头,小贩在卖麦芽糖。孩子们围着糖担,看着老师傅用两根木棍搅着糖稀,那糖稀在阳光下拉出金丝,像极了殷商鼎里的痕迹。而在上海的洋行里,巧克力和方糖仍在出售;草原上的牧民,依旧在熬制奶酪;乡村的货郎,还在敲着糖块响。
糖的故事,就这样在历史里轮回。从青铜鼎里的麦芽糖,到咖啡馆里的方糖;从草原的乳糖,到西洋的巧克力;从治病的葡萄糖,到解馋的软糖——它们以不同的形态,甜着不同的岁月,却都在诉说着同一个道理:人类对甜的追求,从未停歇。就像阳光总在风雨后,甜也总在苦中生,这大概就是糖最深刻的寓意。